回家路過花鳥市場,張星序叫停司機,在路邊下了車。
“我說大哥,你又要——”聞冬抱著一袋零食跟著下去,話還沒說完張星序就進去了。
她撥出一口氣,“真是欠你的!”
一個小時後,張星序手抱陶瓷花盆站在露天商販小街,聽聞冬跟老闆討價還價。
花盆裡裝著配土材料,上面疊著幾個多肉小花盆,隔空縫隙裡有幾瓶綠色營養液。
“你這邊一株西紅柿居然敢賣兩塊,網上一包種子才九毛!而且我是買一株嗎?”聞冬伸手往下指,掃過一片區域,“這黃瓜苗、絲瓜苗、還有辣椒我不都要嗎!”
老闆不耐,“我說了,你要想吃那種指頭大小的野生番茄,你就去網上買,我這個長出來比拳頭還大,品種都不一樣那價格能一樣?”
爭了大半天,聞冬和老闆各退一步,最後讓她以一塊八毛的單價買下蔬菜幼苗。
聞冬氣不過,打量身邊事不關己的張星序,“你剛才怎麼都不幫我講兩句話?”
張星序掃了眼口袋裡的幼苗,說:“你買的品種是大紅,這種西紅柿培育得好一年能結三次果,會比你花兩塊錢去菜市場買菜要划算。”
言下之意就是:你賺了。
聞冬跟著低頭看了眼,稀奇:“你怎麼知道它什麼品種?”
“葉片偏大,根莖粗壯直立性強,比同一時間段播種的其它品種長得要快。”張星序移開目光,表情有點不自在。
聞冬忽然就笑了,調侃他:“你考試呢,一股腦念出來跟背書一樣。”
張星序沒接話。
走到出口,聞冬把幼苗給張星序,“幫我拿著,我去買束向日葵。”
張星序騰出手去接。
她沒一會兒就捧了一束花出來。
花瓣明亮的金黃映得她臉上笑容愈發燦爛,連面中那顆淺褐色的顴骨痣都生動起來。
“好便宜,五塊錢一紮。”她把花束遞到張星序面前,“好看嗎?”
張星序嗯聲。
“我跟你說那老闆娘人可好了,”她回頭看了眼,“一樣的價錢我這扎有六枝。”
張星序把菜苗還給她,“自己提。”
聞冬笑容一僵,不悅皺了皺鼻子,“小氣。”
回到家,聞冬第一時間帶著幼苗上了頂樓天台,過了幾分鐘又下來提了半桶水上去。
一頓折騰完,她翻找出之前的購物袋,正要喊張星序,剛進門,發現他在盤弄客廳陽臺的多肉。
背脊微彎,似乎在給那幾株壞死的花換盆。
聞冬好奇走近,被地上的黑色羊糞有機肥嚇了一跳,旁邊還堆著稻殼和椰糠。
“大哥你在幹嘛?”她不可置信,“這些待會兒你自己收拾啊!”
張星序頭也沒回,“我知道。”
換完最後一盆,他直起身把木架推到窗邊,又將所有多肉搬到第二層架子。
回身見聞冬提著口袋站在原地沒走,“你有事?”
“哦。”聞冬反應過來,揚了揚手,塑膠袋跟空氣摩擦發出窸窣聲響,“我來叫你跟我下樓去挖點土,我上邊的辣椒沒位置種了,得另外搞一箱。”
張星序眉心微蹙:“小區沒監控?”
“我挖土的那個地方沒有,不過得站在路口盯著保安。”她邊說邊去翻櫃子,“你要鏟子嗎?我帶兩把。”
舉在她手裡的是兩個礦泉水瓶。
紅色瓶貼,農夫山泉。
……
她是沒睡醒嗎?
聞冬從地上起來,操起桌上的剪刀戳進塑膠瓶身,在靠近底端部分斜著剪開。
“喏。”她握住瓶蓋部分,模擬了兩下剷土的動作,“這樣不就是鏟子?”
見張星序沒說話,她利落剪出第二個,“咱家就這個條件,你也別嫌棄。”
接著又找了好幾個結實的塑膠袋塞口袋裡,“你還站那幹嘛,走啊!”
就這樣,兩人光不明正不大地來到綠化帶。
聞冬撩起裙子跨進灌木叢,“你去路口站著,有保安過來你就跟他聊天拖住他。”
“對了,安全詞是紅燒牛肉麵,記住了嗎?”
張星序:“……”
聞冬擼起衣袖,正要蹲下去大幹一場,張星序突然拽住她的手臂,拿走礦泉水瓶,接著一個抬腿就跨了進去,聲音沒什麼情緒,“你去守著,我來挖。”
聞冬一愣,反應過來:“好啊,沒問題。”
說完把身上的塑膠袋都掏給了他。
聞冬邊走邊回頭,有點不放心。
這個人看起來呆呆的,跟剛恢復出廠設定一樣,也不知道待會兒保安真來了他能不能跑掉。
要是他跑不掉自己就撇清關係說不認識他,本來也沒認識多久。
她思維跳躍,沒一會兒從‘怎麼才算認識’想到了‘待會兒回家吃什麼’。
她記得早上冰箱裡還有兩根胡蘿蔔和土豆……咖哩雞?
可上哪買雞?
超市不新鮮,菜市場太遠。
忽然,一個胖胖的身影朝這邊走來。
這會兒天色漸晚,小區的燈還沒亮,聞冬沒戴眼鏡,當即警鈴大響,連忙上前去跟人搭話。
她把手機放到耳邊,佯裝打電話:“誒對!今晚吃——紅燒!牛肉麵!!!”
最後五個字她喊得中氣十足,嗓門震得樹上的鳥都飛了兩隻。
就連人影也頓了一下,隨後腳步加快往這邊走來。
這還得了!
聞冬連忙過去,扯著嗓子喊:“就是康師傅紅燒牛肉麵啊!”
她怕張星序聽不見,每次說到安全詞都要加重提高音量。
“誒,聞冬,我老遠就聽到你聲音了。”來人說,“今晚又煮麵吃啊?”
聲音一出,聞冬頓時鬆了口氣,“騰叔你能別這麼嚇人嗎,好好的近路不走來這邊幹嘛。”
騰叔提起手上的盒子,“做了點貓飯過來喂貓。你呢?”
聞冬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我這不……想過來挖點土去種菜嘛。”
騰叔回頭一望,揮了揮手:“沒事,你放心挖,剛才我過來門衛那沒人,應該是換班去了。”
聞冬趕緊道謝,跟騰叔分開後去找張星序。
灌木叢哪還有人?
口袋鏟子都不見了,只剩一個刨出來的坑。
???
“張星序!”
沒人回答。
聞冬拿出手機正要給他打電話,聲音響起:“在這。”
聞冬回頭,張星序從綠化球后出來,手上提著四大袋泥土,沉甸甸的垂在腿邊。
她頓時傻眼,“你是來進貨的吧?”
張星序沒聽懂,“保安走了?”
聞冬搖頭,“是我認錯人了,不是保安。”
她主動從他手裡接過袋子,結果這一接差點把她扯到地上。
重得要死。
他提這麼多也不怕勒手。
聞冬雙手並用提起,吃力地往單元樓走。
一想到要爬七樓,頓時一點力氣都沒了。
“張星序,你等等。”
張星序回頭,聞冬指了指樓上,氣還沒喘勻,就聽他說:“又要我幫忙。”
不是詢問,而是肯定。
聞冬點頭,扶著腰說:“對,作為交換你的晚飯我包了,行嗎?”
張星序想了兩秒,覺得可以。
等配完土種好茉莉出來,聞冬已經在做飯了。
張星序提著剩餘的營養土上天台轉了圈,種菜和種花的配比不同,他分了兩個袋子,連角落的那棵即將開花的三角梅也沒落下。
聞冬這邊咖哩雞沒做成,就冰箱裡的凍蝦做了兩碗鮮蝦面。
先煎蛋,再用蝦頭炒出蝦油煮湯,最後加入麵條、煎蛋、青菜燉煮。
等待的這幾分鐘裡,張星序回來了。
“正好,我還準備叫你呢。”
張星序說:“我把你的菜蓋了層土,你這兩天少澆水。”
“啊?”聞冬下意識看了眼鍋,“哦,你說天台的菜啊。沒事,那些我大概也養不活,圖個樂趣。”
張星序穿過客廳去洗手。
門鈴響了。
聞冬擦了擦手上的水,從貓眼看了眼外面,是兩個戴口罩的大高個。
她一頭霧水把門拉開,“你們來幹嘛?李曼悅今天不在我這兒。”
兩人互相對視一眼,聞冬見他們不信,把門拉得更大了,“你們自己看哪有人。”
其中一個大高跟探頭往客廳打量,剛要抬步進來,聞冬‘嘭’一聲把門關了。
“注意分寸啊!”她的聲音透過水泥牆傳出,有些悶悶的。
過了半分鐘,門鈴再次響起。
張星序腳步一頓,站在客廳沒過去。
聞冬猛地把門拉開,遞出一袋黑色垃圾,語速極快根本不給人反應時間:“我這的確有垃圾需要你們帶下去,是廚餘垃圾,別丟錯了。”
門再次關上,這次門外的兩人連往裡看的時間都沒有。
“你也別進去了,過來吃麵。”聞冬邊洗手邊說。
“剛才是誰?”
“我朋友的保鏢,就昨天站酒店門口那個。”聞冬抽出兩雙筷子,回頭看張星序,“話說你昨天注意到她沒?”
張星序拉開椅子坐下,“沒印象。”
聞冬聳聳肩,關火挑面。
吃完飯兩人歇了會兒。
聞冬一動不動地盯著張星序。
張星序沒抬眼,“有事說事。”
聞冬:“要不要玩猜拳?輸的人洗碗。”
“……”
他放下筷子,“一局定勝負。”
賭狗上身的聞冬自然答應,結果輸得很慘,只能苦哈哈去洗碗,邊洗邊憤憤:“等我賺錢了肯定第一時間買洗碗機!”
張星序回了房間。
他的衣服不多,買的衣架沒用完。
收拾完揹包行李開始換被套,被角不知怎麼沒牽好,棉被在中間縮成一團。
聞冬進他房間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她敲了敲門,“我進來了啊。”
說完也沒等張星序同意,直接上手隔著被角抓住裡面的棉絮,往外抽出使勁一抖,“拿著。”
她如法炮製把四個角都找了出來,一人抓住兩個被角將內裡棉被抖勻。
“你的另一床被套可以先丟洗衣機裡洗著,今晚將就穿著衣服睡。”
聞冬一直秉持著新買的衣物先洗再穿的原則,免得不乾淨惹得身上紅癢,因此對床上用品也不例外。
哪知張星序來了句:“我不裸睡。”
聞冬一噎,剛想解釋又覺得沒必要,但實在咽不下這口氣,憋了半天冒出一句:“我裸睡行嗎?”
張星序動作一頓。
緩緩抬眼。
“半夜沒事別上廁所,要喝水自己放房間喝。”聞冬說完就走,耳朵燒得厲害。
張星序覺得她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