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人都為蘇速捏一把汗。
但顧嶼舟看起來並沒有生氣,還應了聲,“行。”
蘇速瞬間鬆了口氣,擦了擦額角的汗,親自去拿了剛剛鬱桉跳舞的錄影過來。
他心想,成與敗就看鬱桉得不得顧總的青睞了。
助理上前一步,在看到影片上的少年時,心中驚訝,竟然是剛剛撞到顧總身上的人。
隨後,他雙手拿著錄影放在顧總面前。
顧嶼舟垂眸,看著錄影裡的少年,眉心微動。
只一瞬,他便收回視線,看向助理。
助理瞬間明白,這是要他留下處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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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桉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車,快到家時,他才想起老師與他說的去她家吃飯的事。
看了眼時間,已經是中午十二點半了。如果這個時候再趕過去,怕是要老師等他到下午一兩點才開飯。
實在是太晚了。
他給老師發了改天再去的訊息。
等了會兒,沒見老師回覆,他關上手機,下車朝著家的位置走。
二十分鐘後,鬱桉回到家。
管家朝他走過來,“二少爺,你怎麼今天才回家?夫人又犯病了嗎?”
在鬱家有著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只要鬱夫人犯病,那麼鬱桉就要去酒店住,等鬱夫人病情穩定了才能回來。
“我有事。”鬱桉沒多說,顯得他有些冷淡。
管家不再好追問,便說,“午飯已經準備好了,你要吃嗎?”
說完還又加了句,“先生夫人他們去醫院看小少爺了,晚上還要參加一個宴會,就不回來吃飯了。”
本以為鬱桉也不會留下來吃飯。
但鬱桉不僅點頭了,還坐在餐桌上吃了一碗飯,又喝了一碗湯,才回房間。
管家見此,心裡愈發驚訝。
這次二少爺在聽到先生夫人他們不回來一起吃飯後,竟然絲毫不難過。
甚至他還隱約察覺到,二少爺不同尋常的放鬆。
一個人吃飯怎麼會放鬆?
他記得以前二少爺只要是一個人吃飯,就沒胃口,甚至很多時候直接不吃,要等先生夫人回來,他才會跟著一起吃。
這還是很久以前,夫人病重,哪怕二少爺被接回來,也不能和他們一起上桌吃飯導致的。
可剛剛他怎麼覺得,二少爺的胃口竟然比以前每一頓胃口都要好了?
他上前檢查了下菜色,也都是尋常吃的。
管家想不通,將心中疑慮壓下。
在看到二少爺進了房間,關上門後,他才給大少爺打了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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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桉的房間在別墅的最北邊。
十歲那年被哥哥帶回家時,他以為自己終於可以不用流浪,但回了家後,他好像也一直在流浪。
一開始是住酒店,後來一個月也有那麼幾天可以回到鬱家住,但也沒有固定的房間。
再後來就是搬回了鬱家,但也要根據鬱母的病情,搬回酒店,或者離他們房間最遠的房間住。
搬來搬去太麻煩,鬱桉也總覺得自己去了酒店,好像之前好不容易的熟絡又會慢慢消散,再次熟絡又需要更多的時間。
所以他乾脆就搬到了這個別墅最偏的房間裡。
不管鬱母發不發病,只要他不主動出現,對方就看不見他。
房間比較小,但還是被他收拾地很溫馨。
為了方便練習舞蹈,他將房間的其餘東西都搬了出去,只剩下一張床,和一個帶著鏡子的櫃子。
床上擺著五個小豬玩偶,是從他出生到五歲,每年生日時,媽媽給他買的。
平日裡他都會將他們整齊擺好,現在鬱桉盯著這些玩偶看了好會兒,然後將它們收進了櫃子裡。
今天去面試費了很多精力,鬱桉很累,洗漱完便上了床躺下。
睡之前,他還開啟手機看了下發給老師的資訊,想等著老師回覆,但終究撐不住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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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綾是在煲完湯之後才看到鬱桉發過來的訊息的。
她無奈搖頭,知道鬱桉是不想要麻煩她。
怎麼會是麻煩呢?她倒希望鬱桉能多親近親近她。
但她還是尊重鬱桉的想法,畢竟鬱桉換掉高考志願,已經算是走出第一步了。
坐在餐桌旁的顧嶼舟看到她的表情,“怎麼了?”
“一個學生,本來今天他也要來的。”虞綾說。
顧嶼舟聞言,又將視線收回,放在了手裡的電腦上。
虞綾笑著說,“還想著介紹你們認識一下。”
顧嶼舟頭也不抬。
“他長得好看,不管是跳舞還是唱戲都有天賦,就是性格太軟了,家裡人對他不好,你都30了,要不考慮考慮?”虞綾試探性地問。
顧嶼舟移動滑鼠,“我沒有結婚的打算。”
“你那是沒有遇到喜歡的。”虞綾篤定,又想到鬱桉,“我學生是真的真的很優秀,等到了大學,絕對有很多人喜歡他的,到時候你想認識也來不及咯。”
顧嶼舟眉峰未動一下。
“嘖,還是你小時候好玩,現在就一張冷臉,不懂你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虞綾嘆了口氣,轉身朝廚房走,端湯時,顧嶼舟隨後跟過來,“虞姨,我來吧。”
虞綾讓開了,順嘴問了句,“今天在這邊休息?我讓王媽給你收拾了房間。”
顧嶼舟走出廚房,“不了,晚上還有一個宴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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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桉是被敲門聲吵醒的。
管家在門外說,“二少爺,老爺讓您晚上參加一個宴會。”
鬱桉從床上坐起來,“什麼宴會?”
管家:“是齊家老爺子的八十歲大壽,宴會在今天晚上八點開始。”
鬱桉頓了頓,“好。”
齊家齊琦是他這些年來唯一的交的朋友,也是唯一會在自己被人說是養子時,為他出頭的人。
鬱桉洗漱完,換上適合宴會的襯衫馬甲,上了管家給他準備的車。
一個小時後,車子到達韋麗思酒店。
酒店內燈火輝煌,觥籌交錯。
鬱桉為了得到爸爸媽媽的喜歡,也曾絲毫不怯場地與那些世家大族交流,硬著頭皮喝下那些難喝的酒,努力讓他們有面子。
但其實他一點都不喜歡。
不喜歡這種場合,不喜歡喝那些酒,不喜歡那些紈絝子弟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鬱家人比他早一點到,此時也被人圍著。
他面無表情看著鬱宥與人敬酒,在對方看過來時,轉身穿過大堂,去了酒店的後廳。
後廳沒什麼人,很安靜。
遠處是精心佈置的庭園,各種顏色好看的花密密挨在一起,被暖黃色的燈光照著,很有氛圍感。
他靠在欄杆上,不經意看到了站在庭園外的人。
五官輪廓隱藏在陰影裡,只能看到對方一身得體有質感的灰色西裝,單站在那裡,氣場強烈具有威視,讓人很難忽視。
只一瞬,那人就抬起頭,往這邊看了過來,
雙目對視,鬱桉微微睜大眼。
是他。
今天上午在劇院不小心撞到的人。
也是,能不以面試者身份出現在劇院後院大樓,且那些人對他又如此尊敬的模樣,想來身份不低。
對方此時可能是在談公務,不方便被人聽見。
鬱桉收回目光,安靜離開。
剛走出後廳,手臂就被人拉住,鬱桉皺眉,剛想掙脫開,就聽到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桉桉,你也來了?”
他頓住,轉身看過去。
齊琦滿眼驚喜看著他,“你怎麼不和我說?還有,你到底怎麼了,為什麼突然就不和我說話了?”
見他如此,鬱桉鬆了口氣,主動道歉。
“對不起,情況有點複雜,我不是故意不和你聯絡的。我今天才過來,就是想著能不能見到你,當面和你道歉。”
齊琦第一次聽到鬱桉這麼明顯需要自己的話語,內心十分滿足,拍拍他的肩膀,說,“好啦,小爺我是那麼小氣的人嗎?原諒你了!”
鬱桉這才笑起來,昏暗的後廳剎那芳華浮現。
他的樣貌偏古典,桃花眼,小翹鼻,櫻桃唇,面板白到發光,不笑時看著有些冷豔,但笑起來宛如天光乍現。
很甜,像是吃了一口蜜糖,讓人忍不住跟著他一起笑。
齊琦笑著笑著就捂住了臉。
鬱桉不解,問他,“怎麼了?”
齊琦拿開手,無奈道,“幸好我鐵直,不然早被你掰彎了。”
說到這裡,他突然就好奇了,“誒,桉桉,你喜歡男的還是女的啊?”
鬱桉被問的一怔,突然想起剛剛看到的那個背影。
男人應該是30歲上下,正是富有魅力的階段,就連背影看著也頗有韻味。
“桉桉,鬱桉?”齊琦朝他揮了揮手,“想哪去了?”
鬱桉回過神來,搖頭,“不知道,隨緣吧。”
他看著齊琦背後逐漸朝他們走近的人,笑容淡了下去,“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沒做。”
話落,鬱宥已經走到了鬱桉面前,“給你打電話,怎麼不接?”
鬱桉冷淡道,“沒注意到。”
鬱宥皺眉,心裡又湧上了那股怪異的感覺。他盡力壓住,只說了一句,“到時候一起回去。”
齊琦看著鬱宥離開的背影,鬱桉對他哥態度好像變了。
齊琦一副好奇想問但又怕傷害到兄弟的模樣,鬱桉只好和他簡單說了這幾天發生的事情,但沒說自己做的那個夢。
齊琦瞬間怒氣滿滿,“我靠,我就知道鬱清那小子不是個好的,看他第一眼我就覺得虛偽,還有你哥,那個心總是偏的……”
說到一半,他頓住,在看到鬱桉沒生氣的神情後鬆了口氣。
鬱家對外說鬱桉是養子,可只要有點家底的人都知道,鬱桉才是鬱家親生的,也不知道這家人被鬱清下了什麼降頭,全都向著他。
他沉默了一陣,最後頗有義氣地說,“你要有什麼事,隨時來找我,手機24小時開機。”
鬱桉沒拒絕他的好意,笑了下,說,“謝謝。”
宴會結束,鬱宥打電話來催他。
“和我還客氣什麼!”齊琦推著他往外走,“我送你上車。”
鬱桉看著門口他家的車,以及站在門外,似乎是在等他的鬱宥,定了定神。
他總該是要去面對的,不能再逃避了。
遠處,一輛黑色賓利緩緩從酒店的停車場開出來。
坐在車後座的男人突然出聲,“停。”
司機立馬停了下來。
坐在前排助理順著男人目光看向窗外。
恰好宴席結束,酒店門口熙來攘往,但人群中那個高挑纖細的少年,依舊抓人眼球。
他很有眼力見地轉身,“顧總,上午的事情已經處理好了,鬱先生今晚就能收到通知。”
顧嶼舟沒應,他想起對方撞進懷裡的溫度。
以及,抬頭望向他的一秒時,眼尾處泛著淡淡的紅,如紅墨般滴入水中,很淺,但也足夠生動。
少年不適合萎靡華而不實的宴會,應該去更遼闊輝煌的舞臺。
顧嶼舟收回視線,“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