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師們的眼中,上進的孩子總是格外討喜,高育良自然也不例外。
此刻站在他面前的這位意氣風發的少年,無疑是他最為得意的門生。
“同偉啊,
這次你參與的緝毒行動,我可是在報紙上反覆看了好幾遍呢!
那場面真是驚險萬分啊!
年輕的時候有拼勁固然是好事,可無論如何也不能忽視了自身的安全呀。
要知道,身體可是革命的本錢吶,沒了好身體,一切可都無從談起了。”
高育良一臉關切地說道,目光中滿是對學生的疼愛。
“謝老師關心,
我以後一定會多留意的,不會再讓您為我擔心了。”
祁同偉趕忙回應道,語氣裡透著恭敬與感激。
彼時的高育良,還只是漢東大學政法系的一名講師。
誰能想到,僅僅兩年之後,在梁群峰的舉薦之下,他便踏上了仕途的新徵程,出任漢省政法委副秘書一職。
就此開啟了更為廣闊、更為波瀾壯闊的政治生涯。
時光悠悠流轉,高育良在政壇之中猶如鯤鵬展翅,扶搖直上。
歷經二十年的砥礪奮進,他已然成為了漢東省專職副書記兼政法委書記。
這般成就著實令人驚歎不已,可謂是一鳴驚人,在漢東省的政壇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倘若,不是後來沙瑞金空降到漢東。
按照正常的發展軌跡,高育良順理成章便會成為漢東省的一把手。
而那時的祁同偉想必也能得償所願,進入更高的部門發展。
只可惜啊,人生就是這般充滿了變數,從來都沒有“如果”可言,一切都按照既定的軌跡向前走著,容不得人有太多的假設與遺憾。
“同偉呀!
關於你和梁璐之間的那些事兒,我多多少少也聽到了一些風聲。
你可得知道,梁璐可不是一般人呀!
她背後的能量不容小覷,你要是惹惱了她。
恐怕你將來的仕途可就不會太順暢了呀。”
高育良微微皺著眉頭,語重心長地提醒著祁同偉。
“惹她?”
祁同偉聽聞此言,不禁笑了起來,只是那笑容裡卻透著幾分無奈,
“老師啊,
我躲她都還來不及呢!
哪敢去惹她呀!
可這位梁老師就像一塊甩都甩不掉的狗皮膏藥似的,實在是讓人頭疼啊。”
“同偉啊,
凡事都有兩面性,有時候看似是壞事,說不定哪天就變成好事了呢!
你呀!
真的不考慮考慮梁璐嗎?”
高育良輕輕拍了拍祁同偉的肩膀,試圖勸說著。
“不考慮。”
祁同偉毫不猶豫地回應道,眼神中透著一股堅定,
“哪怕我這輩子就只能當個緝毒警,永遠都沒有晉升的機會。
我也絕對不會向梁老師低頭的,這是我的底線,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打破的。”
高育良聽到這話,不由得一愣。
他仔細端詳著眼前的學生,忽然覺得此刻的祁同偉似乎有些陌生了。
以往的祁同偉,對權力和仕途有著近乎執拗的執著。
只要一有進取的機會擺在面前,他都會緊緊抓住,倍加珍惜,也正因如此,他比身邊的任何人都要努力,那種渴望出人頭地的勁頭,旁人一眼就能看出來。
然而現在站在眼前的祁同偉,整個人的氣質卻淡然了許多。
那雙眸子也不再像從前那般滿是急切與渴望,而是透著一種平靜。
讓人能夠感受到他依舊懷揣著對仕途的嚮往,只是那份執著已然沒有之前那麼強烈了。
俗話說“官場上,無欲則剛”。
看到祁同偉如今這樣的變化,高育良欣慰地笑了笑,心中滿是感慨。
其實啊!
之前高育良就察覺到祁同偉有時候做事過於激進了。
很容易被權勢矇蔽了雙眼,陷入一種盲目追求的境地。
而此刻,見到他能這般平靜淡然地面對仕途上的種種,高育良心裡著實寬心了不少,彷彿一直懸著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
“同偉啊,
我和梁書記還算有點交情,
要不……
我給他打個電話,幫你從中協調協調?”
高育良思索了片刻後,再次提議道。
“不用了,老師。
接下來的事,我心裡有數,
知道該怎麼去處理的,您就別為我費心了。”
祁同偉趕忙擺了擺手,語氣誠懇而又堅定。
“好好,
榮辱不驚,
這才是大丈夫所為啊,
老師果然沒看錯你。”
高育良笑著誇讚道,眼神中滿是讚許。
說著,他緩緩地從口袋裡拿出了那支隨身帶著的鋼筆。
這支鋼筆陪伴了他許多年,已然成為了他生活和工作中的一份特殊寄託。
此刻,他將鋼筆輕輕地遞向祁同偉,一臉鄭重地說道:
“同偉啊,
這支鋼筆跟了老師好些年了,
它見證了老師的許多過往,如今老師把它送給你,
希望你在未來的人生道路上,無論遇到什麼情況,
都能永遠保持初心,始終牢記自己的使命,為國家和人民繼續發光發熱呀。”
對於一位有著高資歷的學者而言,送出自己珍愛的鋼筆,那無疑是對另一個人最大程度的認可與期許啊。
祁同偉心裡自然明白這其中蘊含的深意,他雙手接過鋼筆。
緊緊地握在手中,隨後朝著高育良深深地鞠了一躬,語氣中滿是感激與決心:
“謝謝老師,
我一定不會辜負您的期望的,請您放心吧。”
從政法系教學樓走出來後,祁同偉的心情格外舒暢。
他抬頭望著湛藍的天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彷彿連空氣中都瀰漫著輕鬆愉悅的味道。
此刻的他,對學校組織的秋遊活動充滿了期待,一想到能和同學們一起出去遊玩,放鬆身心,心中便滿是歡喜。
翌日,按照事先約定好的時間和地點。
祁同偉早早地就來到了集合之處,沒過多久,便和陳海匯合了。
兩人站在那裡,一邊閒聊著,一邊等待著侯亮平的到來。
這次的秋遊活動。
可是學校特意為即將畢業的學生們精心策劃的呢!
整個高年級的同學都會參與其中,遊玩的專案安排得也很是豐富有趣。
主要有兩種,一個是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划船,感受那微風拂面、水波盪漾的愜意;另一個則是去攀登那鬱鬱蔥蔥的山峰,領略山間的自然風光,體驗攀登高峰的成就感。
按照祁同偉前世的記憶。
過不了一會兒,侯亮平就會帶著鍾小艾出現在這裡。
兩人到了湖邊,登上小船後,便會在船上嬉笑玩耍起來。
可不知怎的。
那船呀!
就會突然進水了,緊接著就會出現一番驚險的場景。
好在侯亮平反應迅速,身手敏捷,當即英雄救美,將溺水的鐘小艾成功救上岸來。
在一番焦急的人工呼吸急救之後,兩人的感情也在這不經意間迅速升溫,順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
這也成了後來漢東大學廣為流傳的一段浪漫佳話呢。
至於那船到底為什麼會漏水。
卻始終是個謎。
或許呀,真的就只是一個巧合罷了,為這段故事增添了一抹神秘的色彩。
“這猴子怎麼回事呀,
說好的七點半會合,這都快八點了,人還沒來呢!”
陳海一邊低頭看著手錶,一邊小聲地嘀咕著,臉上露出了些許焦急的神色。
“沒事,
再等等唄,
估計他是有什麼事兒耽擱了,不急不急。”
祁同偉倒是一臉淡定,笑著安撫著陳海。
“對了。”
陳海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兒,湊到祁同偉耳邊,小聲說道:
“我聽說呀!
梁老師今天也會過來呢,你可得做好心理準備啊。”
“哦。”
祁同偉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臉上並沒有太多的波瀾。
“老學長,
你可別這麼淡定呀!
我覺得你還是得找梁老師好好談談,
你想想,要是一直被她這樣拿捏著,總歸不是個事兒呀!
遲早得出問題的。”
陳海一臉擔憂地看著祁同偉,苦口婆心地勸說道。
“沒必要談。”
祁同偉依舊不為所動,語氣平靜而又堅決。
“老學長,
你不會是破罐子破摔了吧?”
陳海看著祁同偉這般態度,愈發擔憂起來,臉上的神色也變得更加凝重了。
要說祁同偉這心裡最愧疚的人是誰呀!
那無疑就是陳海了。
前世那場蓄意的車禍,就像一道深深的傷疤刻在他的心頭,常常讓他在睡夢中驚醒。
每次醒來都是一身冷汗,那種痛苦和悔恨的感覺,實在是難以言表啊。
“陳海,
對不起。”
祁同偉看著陳海,一臉誠懇地說出了這句遲來的道歉。
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承載著他內心深處無盡的愧疚與自責。
雖然陳海此刻並不知道這其中的緣由,但祁同偉還是想把這份歉意表達出來。
“你這不是破罐子破摔,
你是神經了呀!
好好的,跟我道什麼歉呢?”
陳海一臉疑惑地看著祁同偉,被他這突如其來的道歉弄得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不幹嘛。”
祁同偉笑了笑,輕輕地把手搭在陳海的肩膀上,並沒有過多地去解釋什麼,他知道有些事兒,現在還不是說出來的時候。
也就在這時,迎面走來了一個人。
陳海抬頭一看,頓時緊張起來,趕忙用手肘杵了一下祁同偉,壓低聲音說道:
“梁老師,
是梁老師來了。”
“我眼睛又不瞎,
看到了。”
祁同偉淡定從容,只是目光也看向了走過來的梁璐。
今天的梁璐打扮得格外精心,她身著一身小花碎裙。
那裙子上的碎花錯落有致,透著一種別樣的清新雅緻。
她肩上挎著一個紅色的小皮包,為她增添了幾分俏皮與時尚的氣息。
腳下蹬著一雙高跟鞋,走起路來發出“噠噠噠”的聲響,顯得很是優雅。
臉上也刻意地化了淡妝,精心修飾過的面容更顯明豔動人,頗有當年校花的風采,讓人看了眼前一亮。
“梁老師。”
陳海趕忙畢恭畢敬地喊了一聲,臉上堆滿了禮貌性的微笑。
然而梁璐卻像是沒聽見似的,並沒有搭理陳海。
一雙水汪汪的眸子緊緊地盯著祁同偉,眼神中透著複雜的情緒,有嗔怪,有無奈,還有一絲旁人難以察覺的深情。
接著,她輕聲說道:
“你跟我來一下,
我有話想單獨和你說。”
說完,便自顧自地朝著不遠處的涼亭走去,那背影看上去竟有幾分落寞。
祁同偉見狀,拍了拍陳海的肩膀,示意他先去周圍逛逛,隨後,祁同偉便抬腳朝著涼亭的方向走去,不一會兒就來到了涼亭之中。
梁璐率先開口了,她看著祁同偉,緩緩說道:
“根據你提供的地址。
我在杭城見到楊宮麟教授了,同偉,謝謝你啊。”
她的語氣裡透著一絲感激,只是那感激之中似乎又夾雜著些許難以言說的苦澀。
“不用謝,
這是咱們之間的交易。
我幫你找到楊教授,你答應過我不再幹預我的仕途。
只要你能信守承諾就好。”
祁同偉看著梁璐,一臉平靜地回應道,心裡只盼著她能遵守約定,別再給自己找麻煩了。
此時,涼亭裡的風漸漸大了起來,吹起了梁璐耳邊的鬢角。
幾縷髮絲隨風飄動,讓她看上去多了幾分柔弱與悽美。
忽然間,她就笑了起來,只是那笑容裡卻滿是自嘲與無奈。
“同偉,
你知道嗎?
他和你說的一模一樣,真的患癌了。頭髮都剃光了,整個人瘦得不成樣子,
完全沒有了當年的那種意氣風發的感覺了,真是讓人覺得可惜呀!
我問他有沒有覺得愧對我,有沒有愧對那個還沒出世的孩子。
他說有啊,呵呵……男人的嘴,騙人的鬼呀。”
梁璐一邊說著,一邊微微搖著頭,眼神中透著深深的失望與傷痛。
梁璐啊!她不僅喜歡玩弄權勢,在感情方面,還是一個十足的戀愛腦呢。
想當年,她就是因為一意孤行,愛上了一個有夫之婦,甚至還為對方流產。
落得個身心俱傷的下場,可即便如此,她還是在感情裡執迷不悟。
也正是因為這樣的性格,才讓她在處理和祁同偉之間的事情時,顯得那麼固執又讓人頭疼。
當然了,這些過往的情感糾葛並不是祁同偉所關心的重點。
他現在唯一在乎的,就是梁璐能不能履行承諾,從此不要再繼續騷擾自己,讓他能安心地去追逐自己的仕途理想。
“梁老師,
咱們之間的交易……”
祁同偉剛想再次強調一下約定的事兒,卻被梁璐打斷了。
“答應你的事,
我肯定會做到的,以後我絕不會再幹預你的仕途了,
不過……”
梁璐話鋒一轉,眼神變得意味深長起來。
看著祁同偉緩緩說道:
“就算我不干預你,
你覺得憑你自己的那點努力,又能在漢東起多大的波瀾呢?
你可不是陳海呀!
人家有陳岩石那樣的父親做後盾。
而你呢!想要僅憑個人的力量。
就算你再怎麼拼命,想要出人頭地,那也是難上加難啊。
現在你不讓我纏著你,或許有一天,你會走投無路,到時候說不定還得跪下來,求著我幫你呢。”
“梁老師,
只要你信守承諾,我的將來就不勞煩你操心了。
我相信自己有能力走出屬於自己的路。”
祁同偉一臉堅定地回應道,絲毫沒有被梁璐的話所影響。
就在兩人這般談話的間隙,漢東大學參加秋遊的學生們陸陸續續地都來到了集合地點。
當大家看到祁同偉和梁璐單獨待在涼亭裡的時候。
不禁都開始浮想聯翩起來,人群中已經有人開始竊竊私語了,各種猜測和議論聲此起彼伏。
侯亮平也在這群學生之中,他一邊幫鍾小艾揹著包。
那包在他背上顯得有些滑稽,卻又透著一種別樣的溫馨。
另一隻手還拎著鍾小艾的水杯,整個人看上去倒是心情不錯。
他看著涼亭的方向,嘖著嘴,滿臉八卦地向身邊的鐘小艾介紹道:
“鍾同學,看見了嗎?
涼亭裡那個男子就是你一直想見的緝毒英雄祁同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