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就彷彿是命運給予的一次重新洗牌的機會,而其中最大的好處,無疑是對前世的經歷已然瞭如指掌。
那些過往歲月裡發生的點點滴滴,就像是刻在心底的印記。
清晰得不能再清晰,不僅僅是關乎自己的那些起起落落、悲歡離合,還有與身邊形形色色之人相處時所洞察到的種種隱秘。
就拿梁群峰父女來說吧。
祁同偉與他們相處了那麼多年,在那漫長的時光裡,對方有什麼藏在暗處的黑料,又有哪些足以拿捏住他們的把柄。
祁同偉心裡都跟明鏡兒似的
那梁群峰身為漢東省位高權重的人物,平日裡看似道貌岸然,可在權力的背後,卻也有著不少見不得光的事兒。
而梁璐呢,仗著父親的權勢,行事也是頗多手段,那些小心思、小伎倆,祁同偉都看得透徹。
只是啊!
祁同偉心裡明白得很,以他現在所處的身份地位。
即便手裡實實在在地掌握著大量能夠揭露他們真面目的證據,想要憑藉這些去扳倒梁群峰那樣在漢東省隻手遮天的大老虎。
那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畢竟,權力的博弈從來都不是簡單的是非對錯所能決定的。
背後牽扯著錯綜複雜的利益關係網,稍有不慎,就可能被這張網纏得死死的,動彈不得。
想想那陳岩石吧!
曾經也是一身正氣,官至漢東省人民檢察院副檢察長。
本可以在自己的崗位上為人民發光發熱,可就因為他實在看不慣漢東省原省委書記趙立春肆意貪贓枉法,還放縱兒子在外面大搞權錢交易的醜惡行徑,秉持著心中的正義,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常年去舉報。
結果呢?
那趙立春依舊穩坐高位,彷彿那些舉報對他來說不過是不痛不癢的小插曲,屁事沒有。
反倒是陳岩石自己,因為這正義之舉,徹底得罪了趙立春,從此便被一直打壓,哪怕到了臨退休的年紀,也只是個正廳級幹部,沒能在仕途上再有進一步的發展,著實令人惋惜又憤慨啊。
如今的祁同偉,不過就是個普普通通的緝毒科員罷了,人微言輕。
要是他此刻真的頭腦一熱,不管不顧地拿著那些好不容易收集來的材料去舉報梁群峰。
那估計等待他的。
就是徹底告別自己心心念唸的政治生涯了。
在還沒有足夠的話語權,沒能在官場中站穩腳跟之前。
祁同偉深知自己只能按捺住心中的衝動,像一隻潛伏在暗處的獵豹一般,靜靜地等待著合適的時機出現,只有那樣,才有可能一擊即中,實現自己心中所想。
……
在養傷的這段日子裡,祁同偉可沒有絲毫荒廢自己的意思。
他深知時光寶貴,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能輕易浪費,於是便利用這難得的閒暇時間,開始細細整理起漢東未來二十年將會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件。
那些在記憶中已經發生過的事兒,此刻重新梳理起來。
就像是在回顧一部跌宕起伏的歷史長卷,每一個細節、每一個關鍵節點,他都不敢遺漏,因為他知道,這些都可能會成為他在這重生之路上扭轉乾坤的關鍵所在。
就在即將出院的前兩天,公安局局長李清水提著一籃新鮮的水果,再次來到了祁同偉的病房。
他的臉上帶著關切,可那眼神中卻又隱隱透著一絲為難,似乎有什麼難以言說的心事。
“同偉啊,
聽醫生說,還有兩天你就能出院了?這身體恢復得沒問題了吧?”
李清水一邊把果籃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一邊看著祁同偉問道。
“沒問題。”
祁同偉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輕鬆地說道。
“不僅沒問題。
這段時間在醫院裡養著,還胖了不少呢,感覺整個人都精神了許多。”
“沒問題就好,就好……”
李清水嘴裡應著,卻欲言又止,眉頭微微皺起,似乎心裡正糾結著什麼事兒,那副模樣,任誰都能看出來他有難言之隱。
“李局,有事您就直說吧。
您這吞吞吐吐的,我心裡還怪沒底的呢。”
祁同偉看著李清水的樣子,心裡大概猜到了幾分,但還是開口問道。
“嗯。”
李清水咬了咬牙,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似的。
緩緩地點了點頭。
“同偉啊,之前我跟你說的,要給你晉升到禁毒大隊長的事兒……可能要黃了啊。”
李清水的聲音裡滿是無奈和歉意,畢竟當初祁同偉剛住院的時候,他可是親口允諾過要幫對方爭取晉升的呀。
可誰能想到,事情竟然發展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巖臺市這地方的治安向來就比較混亂,尤其是在某一段特定的時期,那些毒販更是猖狂至極,彷彿完全不把警方放在眼裡,肆意地在城市的角落裡進行著他們那罪惡的勾當,這可讓省裡的領導們都頗為頭疼,想盡了各種辦法想要整治這一亂象。
而這次的緝毒行動啊。
祁同偉那表現簡直可以用英勇無畏來形容。
他單槍匹馬,憑藉著自己過人的膽識和精湛的專業技能,硬是孤身闖進了毒販的老巢,在一番激烈的搏鬥之後,成功瓦解了一整個販毒集團。
而且,查獲的毒品數量之多,簡直震驚了整個漢東省,讓所有人都對這個年輕的緝毒警刮目相看。
經此一役。
祁同偉當之無愧地榮獲了個人一等功,還有集體三等功,這在旁人看來,那晉升簡直就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呀。
按照李清水原本的想法,憑藉著這樣耀眼的功績,祁同偉晉升到禁毒大隊長那是妥妥的,根本不會有什麼意外情況發生。
可沒想到的是,當他把祁同偉的晉升材料交上去之後,沒過多久,就接到了市長劉春明打來的電話。
電話裡,劉春明的語氣雖然還算客氣,可話裡話外的意思卻很明確。
那就是祁同偉晉升的事兒啊,還得再等等,至於具體要等什麼,卻又沒有明說,這讓李清水心裡很是沒底,卻又無可奈何。
就在昨天,李清水苦苦熬了近三個月,終於又盼來了市裡的電話。
本以為會是好訊息呢,結果電話那頭劉春明的意思,竟然是讓祁同偉再在基層上歷練一番。
聽到這個訊息的時候,李清水氣得差點就爆了粗口,心裡別提多窩火了。
按道理說呀,祁同偉可是漢東大學政法系的高材生,那可是正兒八經憑著真本事考進去的。
而且他的政治背景乾乾淨淨,沒有任何複雜的牽扯,再加上這兩年在工作崗位上一直表現優異,尤其是這次緝毒行動又立下了這麼大的功勞,晉升到禁毒大隊長那應該是順理成章的事兒啊。
可現實卻偏偏如此殘酷,根本不按常理出牌,硬是把這原本十拿九穩的好事兒給攪黃了。
“同偉啊,你老實跟我說,是不是得罪人了呀?”
李清水皺著眉頭,似乎猜到了些什麼,壓低聲音問道
“如果真的是得罪了什麼人,你跟我說說,我在市裡還算有點人脈,我可以試著去為你說道說道,爭取爭取啊。”
李清水和祁同偉一樣,也是緝毒警出身,對於緝毒這個崗位的艱辛,那可是有著切身體會的。
畢竟緝毒警那可是整個公安局裡最危險的崗位了,每一次執行任務,那都是在拿命去拼啊。
凡是在這個崗位上待過的人,都深深知道緝毒工作的不容易,每一次來之不易的升遷機會,那可都是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呀。
要是一個好苗子,長期被這樣無端地打壓下去,那很可能就會心灰意冷,最後甚至自暴自棄,徹底毀了自己的前程。
李清水是打心底裡不想看到祁同偉走上那樣的道路啊。
“李局,我知道您這是在為我鳴不平呢,不過真的沒這個必要。”
祁同偉一臉淡然,語氣平靜地說道,
“不管是在省委也好,當個小小的科員也罷,咱們幹這行的,說到底都是為人民服務呀。
緝毒本來就是我的職責所在,能不能晉升,那也不是你我能左右的事兒,就隨緣吧。”
祁同偉之所以能說得如此雲淡風輕,不過是因為他已經經歷過一遍這樣的事兒了呀。
前世的時候,當他得知自己不能晉升的訊息。
那心裡就像是掀起了驚濤駭浪一般,久久不能平靜,好幾個晚上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覺,心裡滿是不甘和委屈,那滋味別提多難受了。
煎熬了好久好久,最終還是向梁璐妥協了,也就是那驚天一跪,從此踏上了一條讓自己後悔不已的道路。
可這一世不一樣了,他已經下定決心,不再輕易下跪,哪怕心裡還是會有不甘,可表面上他也要裝作波瀾不驚的樣子,畢竟這重生後的人生才剛剛開始,他還有大把的機會去改變這一切,不能再重蹈前世的覆轍了。
聽到祁同偉的這番話,李清水心裡那叫一個難受啊。
這兩年相處下來,他是清清楚楚地知道眼前這個年輕人有多努力,也明白他對仕途有著怎樣的渴望。
每次看到祁同偉為了工作盡心盡力、出生入死的樣子,李清水就打心眼裡欣賞他,也一直希望能幫他在仕途上有所發展,可現在卻遇到了這樣的阻礙,他心裡別提多著急了。
“同偉啊,
我知道你心裡肯定不好受,你也別憋著,有什麼委屈就跟我說一說。
你這往上提的事兒啊,我還會繼續給你爭取的,你就先好好養傷,等出院了之後,我給你放幾天假,你出去好好放鬆放鬆,別把自己給累壞了啊。”
李清水一臉關切地說道,那眼神裡滿是真誠和鼓勵。
“好!”
祁同偉點了點頭,心裡對李清水的這份關心很是感激,他知道李清水是真心為自己好,只是這官場中的事兒,遠比想象的複雜得多啊。
送走了李清水之後,祁同偉微微眯起眼睛,陷入了沉思。
目前來看,這一世的經歷似乎完全是在跟著前世的軌跡在走啊。
雖然可能中途會出現一些小的岔子,但總體上相差並不大,難道就真的只能這樣任由命運擺佈嗎?
他可不甘心啊,一定要想辦法打破這個局面才行。
沒過多久,病房的門被再次輕輕地推開了。
祁同偉抬眼望去,這一次站在眼前的。
正是三十五歲的梁璐。只見她穿著一身得體的套裝,臉上化著精緻的妝容,可那眼神裡卻透著一種讓人難以言說的複雜神情。
“梁老師,坐!”
祁同偉像是早就料到她會來似的,十分自然地指著病床旁的椅子,輕車熟路地說道。
“同偉,傷好一點沒?”
梁璐一邊慢慢走到椅子旁坐下,一邊看似關切地問道,可那語氣裡卻總讓人感覺有些虛情假意。
“沒大礙。”
祁同偉淡淡地回答道,目光平靜地看著她。
梁璐低下頭,看見了地上放著的果籃,思索了片刻,然後問道:
“這是你領導給你送來的?”
“嗯,公安局局長李清水。”
祁同偉如實回答道。
“他還說了什麼?”
梁璐緊接著問道,眼睛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
“沒什麼,就是讓我好好養傷,等傷好了之後,重歸禁毒大隊。”
祁同偉依舊平靜地回應著,彷彿對她的追問並沒有太在意。
“就沒其他的了?”
梁璐似乎有些失望,眉頭微微皺起,不甘心地又問了一句。
“沒了吧。”
祁同偉還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
“就沒說晉升的事?”
梁璐終於忍不住主動開口道,
“我可聽說了,你這次那可是一人一槍,孤身闖進毒販老巢啊,還拿了個人一等功和集體三等功,這麼大的功績,上面就沒有一點表示?”
她的聲音裡帶著一絲疑惑,可眼神中卻隱隱透著一種別樣的意味,彷彿是在等著看祁同偉著急或者懊惱的樣子。
此情此景,祁同偉只覺得似曾相識,心裡忍不住一陣冷笑。
和前世一樣啊,這個梁璐,這個女人最大的本事,就是用這些看似關心,實則噁心人的手段來對付自己。
明明就是她在背後不斷地給祁同偉使絆子,想要阻礙他的晉升之路,可表面上卻還總是裝得一副無辜的樣子,好像她多希望祁同偉能升職似的。
她這麼做的目的,無非就是想讓祁同偉心裡煎熬,讓他難受,讓他在這種反覆的折磨中逐漸崩潰,最後不得不向她臣服,任由她拿捏。
不過,這種把戲,對於如今兩世為人的祁同偉來說,已經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了。
只見他依舊平靜地看著梁璐,眼神裡透著一種看穿一切的淡然,然後淡淡地開口說道:
“梁老師,我有些困了,想先睡一會兒。”
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無疑就是在下逐客令了。
一聽祁同偉這話,梁璐頓時就急了,她咬著牙,一下子提高了聲音說道:
“祁同偉,你什麼意思?
當真就不想晉升了?
還是想一輩子就只當個緝毒警啊?”
她的臉上滿是憤怒和不甘,似乎沒想到祁同偉會如此不按她的套路出牌,對她的話竟然如此冷淡。
祁同偉卻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從兜裡掏出一支菸,悠然地點燃了。
那嫋嫋升起的煙霧,很快就在病房裡瀰漫開來,在這煙霧繚繞之下,祁同偉那一張稜角分明的臉,顯得越發深邃,也讓梁璐突然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陌生感,彷彿眼前這個人,已經不再是那個她自以為能夠隨意掌控的祁同偉了。
“祁同偉,你求我呀,
只要你求我,滿足我,
提幹的事,一切還有機會。”
梁璐的語氣裡帶著一絲急切,又夾雜著些許威脅的意味,
“如果你放棄了這次機會,我可以保證,你這一輩子都無法再進一步了。”
她試圖用這樣的話來逼迫祁同偉就範,讓他再次屈服於自己的腳下。
然而,面對梁璐的威脅,祁同偉依然是波瀾不驚,彷彿她所說的這些話,就如同耳邊吹過的一陣微風,根本掀不起他心中的半點波瀾。
他緩緩地掐滅了菸頭,然後認真地看向這個在他眼中既可悲又可憐的女人,心裡湧起一陣複雜的情緒,卻只是淡淡地開口道:
“梁老師,其實你並不愛我,你所求……不過是心靈上的慰藉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