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序聞言並未接話,顯然這會兒已經沒有同她開玩笑的心思。
溫泉靈笑道:“怎麼著?不喜歡我叫韓哥哥?還是說我嫌這聲韓哥哥不如他人張公子叫得甜呀?”
韓序皺皺眉,說道:“你究竟想幹什麼?”
雖說此刻韓序一臉嚴肅,不過溫泉靈好似並不在意,說道:“呦,這下解釋都懶得解釋了,打算直接撕破臉了?先前不是死活不承認自己與我認識嗎?怎麼這會兒旁邊沒人了就記起來了?”
話到此處,溫泉靈嘆了一口氣,搖搖頭才繼續說道:“想必今日金鳳樓那齊七姑娘,也同我一樣是你所謂的客戶吧?”
韓序一愣,這女人怎麼會連這都知道?
好似看穿了韓序的心思,溫泉靈平淡道:“不瞞你說,你那叫做虞硯書的好兄弟已經把什麼都告訴我了。”
韓序重重出了一口氣,譏諷道:“告訴你?難道不是你冒充我什麼親戚騙來的?”
溫泉靈聞言冷笑:“你好意思與我說騙?全東京最大的騙子站在我面前與我說騙,呵呵,這是我這輩子聽過最好笑的笑話,比起你,我倒覺得你那叫虞硯書的兄弟實誠多了,整天呆在你這麼一個騙子身邊還能保持童真,真是不容易。”
韓序眯起眼,盯著眼前彷彿小人得志的溫泉靈,緩緩說道:“直說吧,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溫泉靈的這一單,韓序是沒告訴過虞硯書的,所以溫泉靈至多也只是從虞硯書嘴裡套出自己所做的行當而已,但憑著溫泉靈的腦子,不難由此猜出當年事情的來龍去脈,既然這溫泉靈已經知道的七七八八了,事已至此,便也沒有裝下去的必要了,只是現在,還沒有搞清楚這娘們到底有什麼目的。
“你這種口氣質問我有什麼目的?你難道不應該先給我一個解釋嗎!”像是終於被韓序防仇人一樣的眼神與口氣激怒,溫泉靈瞪著韓序高聲道。
“解釋?你想要什麼解釋,事情經過你不是都已經知道了嗎?”韓序口氣並沒有因為溫泉靈的發作而改善。
“我知道是一回事,從你嘴裡說出來又是一回事,你有沒有想過,若不是我今日在金鳳樓恰好瞧見你,若不是你那兄弟恰好錯將我誤以為是你親戚,我到現在都還被矇在鼓裡,甚至以後,一輩子都要一直矇在鼓裡,活在你一手好戲造成的陰影之下,這些,你都考慮過嗎?這兩年,你知道我究竟是怎麼過的嗎?”溫泉靈近乎嘶吼道,似乎心中壓抑了許久的陰霾在此刻全都爆發出來。
“考慮?對不住了,我韓序做人,向來只優先考慮我自己,我不清楚你若沒遇見我你會怎麼樣,我也不想清楚,因為我自始至終只不過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罷了。”韓序依舊言語冷漠,絲毫從語氣裡聽不出一絲同情。
溫泉靈看著韓序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有些咬牙切齒的說道:“我真想把你的心剝開看看到底是什麼做的,世間怎麼會有人如此鐵石心腸?你賺的這些銀子,全都是依靠著踐踏那些女子感情換來的,你有想過因為你的出現她們生活以後將要面臨什麼樣的改變嗎?你是賺到銀子一溜煙跑了,可她們呢?以後將要面臨什麼樣的痛苦?你難道就真的不怕遭報應嗎?”
看著溫泉靈咬牙切齒的模樣,韓序心中有些費解,這娘們千方百計跑過來找到自己,難不成就是為了給自己一頓教育教自己如何做人的?這娘們大概不會有那麼閒吧,雖說換位思考一下,自己心心念念愧疚了兩年之人,突然發現自己是被他騙了,任誰都會難以接受,但站在自己角度,確實也只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罷了,當時的那些舉動,也都是出於無奈,真要怪,那也就只能怪自己演戲太有天賦,長得又太好看。
“遭報應?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溫大才女你雖是孤兒,但從小便被樂館收養錦衣玉食長大的吧?對於你這種從來不愁吃喝的人來說,怎麼會知道像我們這種沒人管沒人要的孤兒是怎麼過的,什麼心中痛苦,心中陰影,這些都是你們這種人吃飽了撐的才會拿來矯情的東西,對於我們來說,身體上的痛苦,才是最大的陰影,只要能天天吃飽飯,再大的報應我也認了。”韓序學著溫泉靈的口氣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溫泉靈聞言一愣,先前的氣勢彷彿一瞬間被韓序所壓制,但卻仍然不服輸道:“你這人,巧舌如簧,我說不過你,但無論如何,這事也不可能就這麼算了!”
“那你他孃的到底想幹嘛?”韓序好似徹底失去了耐心。
溫泉靈怔怔望著眼前衝著自己大吼的韓序。
這兩年多的時間裡,在溫泉靈心裡一直都以為這個男人已經不在世上,她時常會回想起自己與他的點點滴滴,從秦淮湖畔與他初遇,到樂館每次他厚著臉皮不厭其煩地來找自己,再到後來自己生病他八十天如一日的陪伴,其中每個瞬間,每個細節都在她腦海裡重演了無數遍,甚至他寫給自己的八十一首詩詞,每個字跡的模樣都已經刻在了自己的腦海裡,她對他的愧疚隨著自己一遍遍的回憶越來越大,思念越拉越長。
溫泉靈從來沒懷疑過他的出現,也從來沒懷疑過他的真心,其實這也難怪,任誰會想到如此感人至深的一個愛情故事,如此痴情的一位書生,竟會是鏡花水月的一場做戲呢?更不會有人想到世上竟會有人演出假死的戲碼來騙人。
今天突然知道自己傻傻思念愧疚了兩年的人竟然是個大騙子,自己念念不忘的那段美好回憶竟然是一場騙局,溫泉靈一時間真的無法接受,甚至掐死韓序的心都有了,但此刻韓序朝著溫泉靈的一聲不耐煩地大吼,將溫泉靈一瞬間從怒火中燒中拉了出來。
他還活著,那個自己在夢裡思念了無數次的那個人,自己甚至願意以己命換他命的那個人,他還活著,現在就站在自己眼前,自己應該高興麼?這不正是自己夢寐以求想要的嗎?現在得償所願,難道不應該高興才對嗎?
不對!這人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江湖騙子,自己的愧疚,自己的思念,都是建立在他為自己不顧一切付出的前提之下才有的,可那一切,全部都是假的,都是他演出的一場戲!
好似覺得自己突然想通,溫泉靈眼神恢復了方才的銳利,冷笑道:“韓公子大吼什麼?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欺負了你什麼呢。”
韓序皺皺眉,突然意識到自己許久沒有這般失態了,之前倒也不是沒有被女子慪氣質問過,但自己心態大都擺得很正,萬萬不會因為她們一些言語便亂了方寸,今個是怎麼了?跟個發狂的娘們爭個什麼勁兒?
於是壓低了聲音,用盡量平淡的語氣說道:“若是溫姑娘覺得咽不下這口氣,那我便在這裡給溫姑娘你賠個不是,既然溫姑娘如今人也見到了,事情也搞清楚了,以後便回去好好當那天下第一才女便是,權當沒有遇見過韓序這個人,以後你我二人再無瓜葛。”
溫泉靈瞥了一眼韓序,說道:“你想的還挺美,你我二人再無瓜葛?就這樣輕飄飄地賠個不是我便不與你計較了?韓公子把我想得也太好打發了吧?”
韓序聞言猛地警惕起來,問道:“你還想怎樣?”
溫泉靈笑道:“自然是補償我。”
韓序慌忙退了兩步,語氣堅決地說道:“想都不要想,要銀子,我是萬萬沒有的,即便是你今天將我殺了,我也拿不出一分銀子,若是你覺得我認錯不夠誠懇,或者不解氣,我大可重新給你賠罪,但溫姑娘若是想從我身上摳出銀子,我就一句話,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溫泉靈噗嗤一笑,嘲諷道:“你也太瞧得起你自己了吧?就你那點家當,你以為我看得上?”
韓序聽罷一想,好像確實如此,這天下第一才女,應當比自己家底厚實很多吧?
這才鬆了口氣問道:“那你想要怎麼補償?”
“很簡單,答應我三個要求便是,至於什麼要求,我現在還未想好,但只要我提出來,你必須去做。”
“我憑什麼聽你的?”
“你可以選擇不聽,我當然也不可能對你怎麼樣,畢竟堂堂東京城,天子腳下,我能怎麼樣呢?至多是把你韓序的名號在下次金鳳樓上臺時宣揚出去,將你的故事事蹟好好講與東京城的公子小姐們聽上一聽,讓大夥都知道國朝還有你這一號人物,也算拐個彎幫你打響名氣了不是?”
溫泉靈說罷一臉笑眯眯地瞅著韓序。
韓序臉色難看,愣在原地,這娘們,打蛇打七寸啊。
溫泉靈起身,在韓序呆滯的目光從推門離去,臨走前在門口扭頭笑著好似安慰一般補充了一句:
“放心,定然不會讓你上刀山下火海,不過千萬要記得隨叫隨到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