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個計劃生育政策嚴苛的時代背景下,出生於一個深受重男輕女觀念影響的農村環境中,我的到來,作為家中第三個女兒,似乎從一開始就與周遭的氛圍格格不入,奠定了我生命中
“不合時宜”的基調。關於我的誕生,父親只將其歸咎於那個時代的無奈,言下之意,他與母親亦是時代的受害者。
那時,都是爺爺的決定,讓父親帶著身懷六甲的母親遠避至親戚家,靜候這個不被期待的生命降臨。
或許,若我早些時日出生,在那個遙遠而寒冷的地方,我的命運便是被悄然送人。
然而,村裡的計劃生育工作人員幾乎搜遍了所有可能藏匿之處,仍未找到母親,甚至提出要去那遠房親戚家一探究竟,費用與罰款均由我家承擔。
爺爺與父親擔憂事態擴大,無奈讓母親回了家。那位計生辦的工作人員,或許無意間成了改寫我命運的關鍵人物,讓我的生命軌跡在時代的洪流中飄搖不定,又回到了自己的老家。
出生後,家人與計生辦的
“游擊戰”持續上演,卻非長久之計。爺爺再次做主,將我送人。母親回憶道,當年以一床小褥子相送,希冀能維繫一絲親緣,卻遭婉拒。
父母心中雖有不捨,卻也只能無奈嘆息,
“沒辦法”,這三個字成了他們對我命運的註解。同年,班上一位同樣超生的男同學,作為家中第二個男孩,其奶奶毅然守護,面對計生辦人員,寧可被抄家,家徒四壁,也要留下這個孫子。
而我,因爺爺的退休工人身份及其對顏面的看重,尤其是因我那
“女兒身”,遭遇了截然不同的命運。假若我被成功送人,或許也會開啟另一段人生。
但命運多舛,因熟人介紹之故,收養家庭因為擔憂未來認親之事,不久便將我送回。
及至我成年後,偶爾會想,若父母真如所言真的有那般不捨,首次送回後,是否可就此作罷,不再讓那個弱小的生命承受更多的傷害?
遺憾的是,我並未得到起碼的捨不得,居然再次被送走,這便是父母口中的
“捨不得”。更富戲劇性的是,第二家也因同樣原因,擔心爺爺日後會讓父母認回我,於是我又一次被無情退回。
我曾自問,是否因為我太過不起眼,或是身體太過羸弱,以至於無人願意承擔養育之責?
最終,我只能由奶奶帶著在外漂泊,直至又過去小兩年後,家中繳納了1800元的罰款,我才得以迴歸家庭。
那時,爺爺的退休工資每月也有幾十元,1800元大概相當於他兩三年的收入。
我或許被視為不值得這筆開銷的存在,才有了被送人的周折。因此,我常感慨自己本不該來到這個世界,生來就是多餘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