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娜以為既然院長通知她今天要上船了,那麼就意味著莫比迪克號今天就要出航了。
然而馬爾科卻告訴她,這兩天的天氣不太好,得等等。
妮娜仰頭看著一望無際的藍天,實在不明白他們是怎麼看出天氣會變的。
不過這樣也好,方便她提前適應一下船上的生活,順便記一記船員們的名字。
她還想趁這個空閒時間到船上轉一轉,摸摸路,免得下次還需要麻煩別人帶路。
可當她和馬爾科提出這件事的時候,卻意外地被馬爾科阻止了。
他說:“我還要去給老爹換個藥。妮娜小姐,正好你一起來見見老爹吧。”
老爹?
妮娜歪著頭看向馬爾科。
“哦,老爹就是我們的船長,一般人會叫他白鬍子。”
船長!
妮娜頓時警覺了起來。
她早該想到的,上海賊船,那就應該先認識船長。雖然她的任務是做護士,可能和船長的碰見機率並不大。
但是,她拿了很多工資。
“走吧,妮娜小姐。”
馬爾科一句話,妮娜來不及多準備,連忙拎過馬爾科的藥箱站在他的身側。
馬爾科的動作頓了頓:“……”
他看了看空著的手,又看了看拎著藥箱一臉「怎麼了」的妮娜。
妮娜奇怪地問:“馬爾科隊長?”
“……沒什麼,走吧。”
藥箱有些沉,妮娜得兩隻手一起拎著才行。為了跟上馬爾科的腳步,藥箱撞擊在小腿上,發出了幾聲輕響。
馬爾科帶著妮娜往前走了兩步,還是沒忍住停下了腳步,轉身。
在妮娜茫然的表情中,從她的手裡拿走了醫藥箱。
“妮娜小姐,這些我自己拿就……”
可能是感覺自己的語氣太硬了,他話未說完就停下了。
他想了想,摸了摸身上,最後,從口袋裡摸出來了個什麼冰涼的東西塞到了妮娜的手裡。
“幫我拿著這個就行。”
妮娜低頭看去。
——聽診器。
她雙手捧著聽診器默默地抬頭看向馬爾科:“……?”
但馬爾科已經轉身繼續往前走去了。
妮娜急忙跟在了後面,她看著馬爾科的背影,又看著手裡的聽診器。
不知道該先問他,為什麼會把聽診器塞在口袋裡,還是問他為什麼要讓她拿著聽診器?還有……
不對不對不對。
妮娜連忙甩了甩頭,讓自己不要有過多的好奇心。
有什麼好問的。
醫生做什麼一定有他的道理。一個合格的助手是不會打擾醫生的工作和決定的,她只要聽安排照做就行。
這麼想著,妮娜繼續揚著笑容快步跟在馬爾科的側後方。
…
莫比迪克號非常巨大,船長白鬍子總喜歡坐在甲板上的椅子上。
“老爹前幾天也受了傷,但是…啊…”馬爾科看起來很頭疼,他捏了捏山根的位置,“說了不能喝太多酒了。”
他扭頭對妮娜笑了笑:“老爹,嗯——大概會是我們船上最難搞的病人了。”
妮娜點點頭。
她有心理準備,拿這麼多錢,她應該吃點苦的。
不過她比較好奇的是“老爹”這個稱呼。
馬爾科是“隊長”,而白鬍子,是這艘船的船長,那為什麼大家好像都叫他“老爹”?
不對不對不對,她怎麼又開始了。
妮娜連忙甩了甩頭,把自己的好奇心壓下去。
「不該問的別問,不該聽的別聽」,這可是基本的職業素養。
“怎麼了?妮娜小姐?”馬爾科奇怪地看過去,又很快露出了個笑容,“啊,你不用擔心,老爹是不會為難你的。”
“最多…可能有些…”
馬爾科好像也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語來說。
“總之不會為難你的。”
…
話是這麼說的,但當妮娜真的見到白鬍子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
太高大了。
這一定是她見過的最高大的人類。
是傳說中的巨人族嗎?
她仰著脖子看著面前的男人,注意力不由自主地被他彎月形的白色鬍子吸引。
總算是明白了為什麼大家會叫他白鬍子。
“老爹!她就是妮娜。”馬爾科將藥箱放在了地上,一手插在口袋裡,一手指了指在自己身後的妮娜。
白鬍子的眼神便跟著馬爾科的動作,看向了妮娜。
妮娜被看得渾身緊張,只能緊繃著身體,微微鞠躬和白鬍子問好。
“您好,船長,我是妮娜。”
白鬍子上下打量了一圈妮娜,忽然笑了起來。
他身體微微前傾:“我的兒子們,之前承你照顧了。”
誒?兒子們?
妮娜有些愣住,又很快聯想了起來他的意思。
她連忙擺了擺手:“沒有沒有沒有,這是我的工作。”
從這樣一個聞名四海的大海賊嘴裡竟然會吐出這種衷心道謝的話,妮娜感覺自己的心臟好像被巨石壓住了一樣,壓得她不知道該怎麼反應好。
她實在沒想到,一個海賊竟然這麼……有禮貌?
幸好馬爾科接下了話茬,幫她解了圍。
“老爹,到時間換藥了。”
馬爾科說著走上前去,在白鬍子的默許下,開始仔細檢查著白鬍子胸腹處的傷口。
妮娜也急忙跟上,遞上了——
一副聽診器。
雖然現在好像不是什麼使用聽診器的時候,不過既然醫生讓她保管了,那一定是有用的。
馬爾科:“……”
看馬爾科手搭在白鬍子的繃帶上,眼睛卻看著這副聽診器。
妮娜靈光一閃。
她又將聽診器掛到了僵硬的馬爾科的脖子上。
馬爾科:“……?”
緊接著,她拉過醫藥箱匆忙準備起來。工具消毒,繃帶、外傷藥,一樣樣整齊地擺在了托盤裡。
“妮……”
馬爾科摸著自己的聽診器還沒說什麼,面前就已經遞上了剪刀。
他頓了頓,接過剪刀,決定先完成手頭的事情再說別的問題。
“老爹,你的傷口果然發炎了,酒暫時不能多喝了。”
傷口不大,但是發炎總是個麻煩。馬爾科嘴裡輕聲念著,將白鬍子腰腹的紗布全部取了下來。
“這點小傷,哪用得著這麼麻煩。”但白鬍子本人一向是不甚在意的。
“老爹——”
馬爾科不贊同地仰頭看著白鬍子。
被兒子這麼盯著,白鬍子倒是不再多說什麼,往後一坐,給馬爾科騰出了空間換藥。
妮娜一邊工作,一邊觀察著這兩個人的互動。如果不是知道他們是船長和船員的關係的話,還真的很像是普通的父子。
海賊是這樣的嗎?
妮娜感覺這些海賊和她印象裡的海賊好像不太一樣。
雖然在胡思亂想,但是業務能力還在。
馬爾科手一動,手裡的剪刀就被拿走了,緊接著塞進了其他東西。
馬爾科看了看手裡的消毒酒精和鑷子:“……”
雖說不久前剛有過一次這樣的經歷,但是果然還是覺得很微妙。
“馬爾科隊長?”妮娜看他不動,輕輕提醒了一聲。
“嗯?嗯。”馬爾科回過神,繼續手上的動作。
接下來,馬爾科頭一動,消毒酒精換成了外傷藥。
馬爾科胳膊一抬,紗布已經先他一步覆蓋上了白鬍子的傷口。
馬爾科站起身,掃了一眼繃帶,手頓了頓。白鬍子的傷口恢復總體來說還不錯,沒必要再裹繃帶了,倒不如用——
他剛想去翻藥箱,熟悉的托盤已經出現在了眼前。
“馬爾科隊長,傷口貼。”
馬爾科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啊……好。”
接過傷口貼,為白鬍子重新處理好傷口,馬爾科一回頭,果然,藥箱和工具已經全部整理好了。
唯一沒整理的就是他脖子上的聽診器,他的手下意識摸了摸聽診器。
下一秒,妮娜就伸手將聽診器取了下來,捧在了手裡。
馬爾科:“……”
他無奈地按了按額頭:“不是,妮娜……”
甚至忘了尊稱。
妮娜:“不是說我幫您拿著…?”
馬爾科更頭疼了,感覺已經解釋不清楚了。
不過妮娜好像明白了馬爾科的意思,她將手裡的聽診器整理好,放到了藥箱蓋子上的網罩裡,重新合上蓋子。
“您看這樣可以嗎?”
忽然發現自己根本不用多解釋的馬爾科:“……當然。”
他們身後,看著這一切的白鬍子低笑了兩聲。
“馬爾科。”
“嗯?老爹?”
“你好像得請比斯塔喝一杯了。”
馬爾科的腦子轉了個彎就明白了白鬍子的意思,他失笑:“哈哈哈,確實。”
“那傢伙,算是幫了我大忙了。”
…
…
在岸邊呆了兩天,當妮娜已經將莫比迪克號上的佈局摸了個七七八八的時候,船終於要出航了。
妮娜要迎來自己二十多年的人生中,第一次出海遠航了。
而且還是和海賊船。
因為要出航,考慮到妮娜從來沒有出海過,馬爾科特意放了她半天假,讓她能夠好好看一眼大海和波子汽水島。
最重要的是,馬爾科提醒她,站在航行中的船上和站在停靠在岸邊的船上,完全是兩種體驗。
妮娜或許需要一段時間來適應船上的顛簸晃動,然後才能正式投入船醫的日常工作中。
然而,事情總是會朝著最意想不到的方向發展。
妮娜發現,她暈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