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夫人,賀喜夫人,喜得龍鳳,兒女雙全。”
江朝夕醒來,感覺身體虛弱得緊,耳邊有一群人鬧騰,她一時沒反應過來。
她不是在大牢裡嗎?陰暗潮溼,每一刻的呼吸都是黴味,她上好的青春容貌在十年牢獄的撕磨中迅速消退。
大牢何時這麼熱鬧了,還這麼...亮堂?亮得她眼睛不適,伸手擋住陽光,看見光亮的地方回憶過往。
恭喜她?兒女雙全?可她的兒女都死了呀,被人虐殺致死。
而那人是皇權富貴,是先帝唯一的女兒平樂長公主。
她在後來的某一日當街殺了平樂長公主,被抓進大理寺關押審訊,比審訊先來的是平陽侯府的休書,急忙與她撇清關係,不就是害怕她連累侯府嗎?!
江朝夕絕望,孩子不止是她一個人的孩子,也是平陽侯府的,在兩個孩子被虐殺時,魏和林一句表示都沒有,還急著與她撇清關係。
夫妻十五載,在權貴和利益面前,不值一提。
她滿臉灰敗,在大牢中寫下血書,刺殺長公主一事,是她一人所為,與江家無關,江氏朝夕不孝,不願家族所累,今斷指三根自願脫離江氏族譜,從此與江家無任何關係。
同血書送走的還有她的三根斷指。
她殺了平樂長公主,是誅九族的大罪,聽牢中獄卒說陛下本要將她挫骨揚灰,是江家老太爺出面用江家至寶交換,換得她一命,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未來餘生皆要在大牢中度過。
牢中生活也不算得無趣,獄卒們見她是個女人,或許是有人特意打點過,並沒有為難她,時常會有衣物送進來,看上面的針腳她也知道,那是她母親的手筆。
蹲了大牢十年,母親的衣物送了八年,後來送來的東西針線活同以往都不一樣,她知道,這是嫂嫂的針線活,心中清楚的明白母親已經不在了。
而嫂嫂卻要代替母親繼續照拂她,她何等何能讓江家待她至此......
第一次託了獄卒給江家帶信,“一切都好,勿念。”
是她不孝,不曾在父母祖父膝下盡孝,卻還要反過來讓祖父拿出至寶跟皇權換她一條賤命,讓母親操碎了心,為她縫製衣物,打點她在牢中的生活。
耳邊嬰兒的啼哭聲強行將她思緒拉了回來,
江朝夕轉頭掃視了一圈,屋中擺設...房中面孔...皆和十五年前的相似。
她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雖全身沒什麼力氣,但也有微弱痛感傳來,蒼白的面色也因這一動作微紅了臉。
讓本就嬌弱的面龐更顯嬌嫩。
這不是做夢。
她這是重生了嗎?
回到了生產的那一天。
“把孩子抱來我看看。”她想到了什麼,望向孩童啼哭的方向,撐著一絲力氣爬起來,眼中的期待盡顯。
蕊心調侃她,“孩子跑不了,夫人這麼著急做什麼。”
安嬤嬤將孩子抱過來,笑道,“恭喜夫人,兒女雙全。”
然後回頭嗔了蕊心一眼,“娘愛孩子,你懂什麼?讓你準備的東西準備了嗎?”
蕊心被自己的親孃懟,也不敢說什麼,想起老孃的交代,吐了吐舌頭幹活去了。
江朝夕將兒子和女兒抱過來,看著懷中粉色錦緞中熟悉的嬰兒面龐,她伸手戳了戳,孩子到了她的手上就不吵不鬧。
她眼淚瞬間包不住,反倒是她,抱著孩子哭了起來。
她就不明白,這麼可愛懂事的孩子,魏和林怎會那麼狠心。
“夫人,你怎麼了?剛生完孩子正是月子時候,哭對身體不好呀。”安嬤嬤一臉關心,給江朝夕順背。
江朝夕生得好,尤其是那雙眼睛,滿眼笑意時攝人心魂,飽含淚水時惹人心疼,安嬤嬤是從小看著江朝夕長大的,雖然從小沒少哭過,可像如今這般哭還是第一次見。
只能慢慢順著她,拍著她的背,讓她好受些。
奶孃在一旁也勸道,“是呀,夫人,龍鳳胎多好呀,兒女雙全,多少人求不來的。”
江朝夕不知道她們的心裡所想,滿腦子都是慶幸,慶幸是她得上天垂憐,重生到與兒子女兒相見的這日。
上一世她太過軟弱,沒有護住她的一對兒女,讓他們被採蓮閣的那位陷害,得罪了平樂長公主,被人扔去了野狼堆裡,而她也無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孩子被群狼分屍。
即使後來親手殺了平樂長公主,心裡那口氣還是沒有散去,自己蹲了大牢,牢中十年,讓江家一家子人為她操碎了心,是她無能。
這一世,回到了和兒子女兒見面的這一年。
一切都不晚。
咱們有孃親,有舅舅,還有外祖父外祖母就夠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江朝夕的錯覺,她看見兒子努力睜大眼睛想看清她,見她哭了還想伸著他的手,似乎是要給她擦眼淚。
她一下子就笑了,嗔道,“你這孩子,這麼小就知道哄為娘。”
剛出生的嬰兒見她笑了,耐不住睡意,困了過去,江朝夕將他們交給奶孃,她要做好月子。
奶孃是江母給她選的,錯不了。
她得先把月子坐好。
房中已經收拾乾淨了,點上了薰香,江朝夕留下了安嬤嬤陪她。
隨口問,“侯爺呢?沒回來嗎?”
“已經派人去請了。”安嬤嬤搖頭,“侯爺說忙完就會回來。”
江朝夕點頭,眼中無波瀾,前世這個時候魏和林正陪著他那外室何曉漫生產呢。
前世她和何曉漫同時生產,魏和林一直陪著那人,直到第二日才回府。
還騙她說公職繁忙,脫不開身。
直到他將何曉漫和孩子接回侯府,她才明白。
江朝夕心想,有些事情她還不能等出了月子再做了,她必須得護好兩個孩子,不想再重蹈覆轍了。
她想了想,湊近安嬤嬤,悄悄地說了幾句。
安嬤嬤聽完訝異,“夫人說的可當真?”
江朝夕點頭。
安嬤嬤心想此事不得了,抓姦一事,她一個人不行啊,在房中轉了兩圈,知道侯府的人不好找,找了也不一定抓得回來,決定回江家請救援。
“夫人放心,老奴一定將侯爺揪回來。”
說完就氣沖沖地抄起了傢伙出去。
房中只剩江朝夕一人,她讓人將孩子抱進了她的房中,靜靜地看著他們的睡顏。
兩個巴掌大的孩子,熟睡時安安靜靜,不吵不鬧,母愛氾濫,自己生的孩子,怎麼看都看不夠。
平陽侯府,她不能待下去了,前世在平陽侯府耗了二十年,用自己的嫁妝和人脈日益壯大平陽侯府,為侯府添磚添瓦,讓一個落魄侯府過上了一等侯府的生活,甚至還大度到讓外室和外室的兒子進了侯府大門,換來的是兒子和女兒被人虐殺,換來的是一紙休書,和不被承認的血緣,急忙與她撇清關係。
這樣的人家,她高攀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