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了那樣好看的一雙眼,竟然失明。
雙眼除了視物不清並未有不適感,應當是他催動大量內力將毒血引出,奇經八脈氣血虧虛所引起的短暫性失明。
但是現下他也懶得向她解釋。
下意識抬手朝臉上摸去,卻發現自己的面具竟不知何時被摘了。
看到他的臉,眼前之人竟也毫無反應。
“你不認得我?”
連海棠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我為何要認得你。”
聞言鬆了口氣,不認得便好,好在周身沒有旁人。
“你去給我尋赤芍來。”
怎麼連一個賊也敢像使喚下人一般使喚她。
赤芍是祛瘀的藥,她倒也想要。
不想理會。
連海棠將伸出去的手抽回遞到自己口中,聞著熱乎的饃啃了一口,引起了肚中飢餓,兩三口就吃完了。
“這不是連府麼?江南第一富商的府裡,我不信連赤芍都沒有。”
有倒是有,卻也不是她能拿到的。
就算她能拿到,她憑什麼照顧一個賊。
“我沒時間和你多說,水涼了,血也止住了,你愛走不走。”
知道這賊失明後,連海棠說話也硬氣起來。反正他也看不見,不知道她是誰,她怕什麼。
“你眼瞎看不見路的話,自己在這柴房待著。不管你爬走也好、被別的好心人救走也好,反正我是要走了。”
“年紀輕輕就瞎,也不知道造了什麼孽。”
黑衣人似乎是猜出了她的想法,唇角勾起一抹譏笑,“無知。”
連海棠朝門口走到一半,突然覺得手腕上一鬆,抬手一看,腕上的手鐲不見了。
猛地回頭,她的鐲子竟然憑空到了那賊手中!
真是活見鬼了。
連海棠眸中染上森然冷意,那是孃親留給她最後的東西。
“還給我。”
語氣中的恨意都快溢位來了。
黑衣人挑眉,看來他順手拿了個對她來說很重要的東西。
似是有意逗她,黑衣人從木桶裡站起來,將手中的東西高高舉起。
這賊比海棠高上一個頭,她根本夠不著。
連海棠一把按在他胸口的傷口上,又滲出許多鮮血。黑衣人悶哼一聲,眉頭痛苦地皺起。
“還給我。”
算了。黑衣人把手放下。
“你救了我一命,我暫且不與你計較。”
莫名其妙。
連海棠奪過鐲子頭也不回地跑了。
連海棠一走,一道黑影似鬼魅般地閃現,立在黑衣人面前。隨後“噌”的一聲單膝下跪抱拳行禮。
“殿下恕罪,屬下來遲了!”
聽到熟悉的聲音,古井無波的桃花眼中總算是有了些許生氣,濃眉不悅地皺起。
“你也知道說來遲了?本殿下都要一命嗚呼了你跑哪瀟灑去了?”
與他交手的人內力雄厚,手持長刀,刀法陰險歹毒。要不是他及時驅動全身內力護住心脈,那長刀勢必將他砍成兩半。
好在那人似乎不為殺他而來,見他孤雁一般墜下雪地便飛身離去了。
失血過多又埋在雪裡,他全身都僵了,內力運轉不了分毫。只方才藉著熱水疏絡凍住的筋脈,若是沒有那女子相救,真就死在這個冬至了。
疾連撓了撓頭。
不是殿下自己吩咐的麼?
殿下親自去引開那個內力深厚的黑衣人,讓他趕緊去連生財的書房翻找目標麼?
“回殿下,書房未曾找到。”
那東西竟不在書房,連生財這個老匹夫會將它藏在何處?
不過現下不是細想的時候。
“我體內真氣紊亂,替我護法。”
疾連聞言,抬手搭上殿下的肩膀,用內力替其週轉調息。
有了疾連的輔助,瘀堵被打通,損傷的筋脈在慢慢恢復。
片刻後睜開眼,眼中已是清明一片。
死裡逃生還是有好處的。
奇經八脈之衝脈,自會陰沿腹部中線兩側上行至胸部,最後一脈被打通,丹田內力又精進了些許。
感受到殿下的內力湧動,傷口應當在慢慢癒合,疾連收回手,“殿下,現在回去嗎?”
他不置可否,只開口問道,“四皇子現今在何處?”
“說來也巧。”疾連頓了一下,“四皇子就在這連府中。”
方才他從屋頂掠過來時往下瞟了一眼,恰好看到了四皇子在前殿宴席。
黑衣人聞言,瀲灩桃花眼中浮起一抹笑意,“急著回去幹什麼?既然來了,去會一會四皇子啊。”
連清玥的生辰禮在仿春殿舉辦。
本該是生辰宴上的主角,此時連清玥卻不在席間。
仿春殿偏殿畫室。
“那個王八婆,人長得醜事還挺多,好端端的要贈什麼畫?真是個事多的裝貨。”
“母親也真是,這等子事還答應她,真是給了臉了!”
“區區九品知縣的女兒就了不起了?一個窮酸的芝麻官,還敢給我擺臉色!”
誰敢想平日裡端莊清冷、有著江南第一才女之稱的連大小姐,此刻在偏殿中如同一個瘋婆娘般破口大罵,打碎了一地的瓷瓶墨硯,上好的書紙撕了一地。
為什麼?
為什麼她偏不會丹青,那個小賤貨的畫就那麼受歡迎麼?
越想越氣,連清玥揚手又摔碎了一個硯臺。
聲音太刺耳,底下的丫鬟嚇得一顫。
“連海棠那個賤貨還沒來嗎?”
小丫鬟們都是新來的,從來沒見過這樣可怕的大小姐,根本不知道怎麼回話。
此時琉心正好帶著連海棠出現在門口,“大小姐,來了。”
“走路這麼慢,你用爬的?”
連清玥抓起一個新的硯臺揮手砸向她。
“啪”的一聲,令人心驚的脆響。
連清玥的手滯在半空。
該不會把人打死了,待會可就沒人給她畫了。
額頭受了重重一擊,連海棠只覺一陣頭暈目眩,差點站不住腳跟。
額間有溼熱液體順著臉頰而下,抬手撫上腦門,流血了。
眸中是濃濃恨意。
連清玥被這目光盯得心頭一顫。她當然知道連海棠恨她,卻從未在她眼中看到如此濃烈明顯的恨意,好似下一刻就要撲過來生吞活剝了。
連清玥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她何必要怕一條狗。
“你瞪什麼?難不成你還有膽打回來?”
連海棠唇角勾出一抹笑,她還真有膽。
掄起一把雕花木椅,往連清玥舉著硯臺的手臂重重砸去。
“啊——”
“咔嚓”一聲,連清玥清楚地聽見了自己骨頭斷裂的聲音,她的手臂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