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中的女孩大概十六七歲,穿著白藍色相間的運動服,舉著羽毛球拍,對著鏡頭綻放燦爛的笑容。
女孩看起來那麼年輕,自信,充滿陽光和朝氣。
這是另一個世界的我。
如果不是鬼魂狀態的我,腦子變得清醒,記憶力也恢復了,我肯定會認不出自己。
沒錯,這是我,十五年前還在上高中的我。
這個男人到底是誰,為什麼會有我年輕時候的照片?
他又為什麼一頭白髮,為什麼會坐在輪椅上?
我對他很好奇,但很快這點好奇,就被來自靈魂深處的痛苦,仇恨,憤怒,擊散。
我試圖離開這裡,去找周知行和餘安安報仇。
可卻詭異的發現,我的魂魄,最多隻能離開這裡十米遠!
怎麼回事?
難道是因為那張照片?
它是我在世界上殘存的最後的東西,所以我才出現在這?所以才離不開嗎?
我一陣失望,魂魄再次黯淡下來。
如果不能報仇。
那我殘留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意義。
我縮在陰暗角落,血淚在我魂魄裡流淌。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敲門進來,對他說了什麼,男人點點頭,按下桌子上的鈴,立刻有人進來為他服務。
洗臉,剃鬚,換衣……
每個人都專業又虔誠。
像在完成某個藝術品的一部分。
隨後,男人在一群黑衣保鏢的陪同下出門。
我以為我會被困在這個房間,沒想到,他竟然把我的照片,小心翼翼地放在西裝裡面的衣兜裡。
車上,男人第一次開口,聲音低沉好聽:“周曼麗在哪?”
“雲頂小區,302室,我們查到她是一個月前買的房子,全款五百三十萬。”
周曼麗?
他找我姑姑幹什麼?
我姑姑全款買房?這怎麼可能,她是退休醫生,和姑父一起經營一家小型醫療器材公司。
這些年兩人雖然有點錢,可絕對拿不出五百萬。
很快到了地方,一名保鏢上前敲門,房門開啟,竟然真的是姑姑!
看著那張和餘安安幾乎一模一樣的臉,我的憤怒再次充斥胸腔,我衝過去,大聲質問,當初為什麼要讓餘安安給我做手術!
然而她聽不見。
“你們是?”姑姑疑惑地看著外面的人。
保鏢讓開,露出後面的男人,男人看著她,慢慢吐出三個字:“靳薄寒。”
聽見他的名字,姑姑像見了鬼一樣,下一秒,驚慌失措變成卑微討好:“靳、靳總大駕光臨,怎麼不提前打聲招呼?”
“三個月。”
靳薄寒按了按眉心說:“三個月,我沒收到她的訊息了。”
姑姑神色慌亂又古怪:“這,小末最近和我們鬧彆扭,好幾個月沒回家了。”
“是嗎?”
“靳總?是靳總嗎?”姑父撞開姑姑,激動得想抓男人的手,立刻被兩名保鏢按住肩膀。
他有些尷尬,但又立刻恢復熱情,激動地搓著手。
“靳總,您看,上次您投資的三百萬,現在已經回本了,我們的公司越做越好,您看要不要,再多投點?”
“需要多少?”
“五、五百萬?”姑父試探著說。
“我會讓助理把錢打過去,但在那之前,我要得到顏末的訊息。”
姑父不顧姑姑眼色,歡天喜地答應。
靳薄寒按了按眉心,白髮散落他指間,嗓音多了幾分燥意:“知道騙我是什麼下場嗎?”
“您、您放心,我們怎麼敢騙您呢?”姑姑匆忙說,我從她臉上看見恐懼。
靳薄寒離開,我的鬼魂滯留了一會兒,聽見姑姑給周知行打電話,我注意到牆上的掛曆,愣住。
原來,我已經死了一個月。
“知行啊,下午你和顏末回家一趟,記得把她打扮得漂亮點!”
每個月,周知行都會帶我回一次姑姑家,每次,姑姑都會囑咐他把我打扮得漂亮點。
她和姑父會對我很好,會給我吃好吃的,會溫馨地陪我在沙發上聊天,會給我過生日,還會和我一起拍照片,錄製影片。
每個月,我都期盼著去姑姑家。
雖然每次拍完照片和影片後,他們又對我很冷淡。
但我還是期待那一絲溫暖。
車上,靳薄寒突然說:
“去周曼麗曾經的住處。”
“總裁,您?”
“沒什麼,只是想看看她曾經住的房間。”他的神色溫柔,可籠罩在那具身體上的悲傷,並沒有消散。
這個人到底是誰,他為什麼總是看起來很難過?
半個小時後,他們到了姑姑曾經的家。
也是我曾經住的地方。
父母死後,我在這住過五年。
保鏢很快把門開啟,靳薄寒驅使輪椅進入,他的目光眷戀地落在每一個地方,像在尋找什麼人的痕跡。
很快,他們找到一個女孩子的房間,可裡面到處都是餘安安的東西。
靳薄寒皺皺眉,又讓人尋找。
最後,找到一間由雜物間改造的房間,那裡狹小、潮溼、陰暗,蟑螂在床上四處亂竄。
一名保鏢在床上,找到一張和靳薄寒手裡的照片,一模一樣的照片。
我歪著頭想,原來我的照片在這,可如果我的照片在這,那他手裡的照片,又是哪來的?
靳薄寒環顧整個房間,手指顫抖,聲含怒意:
“怎麼回事?她為什麼會住在這種鬼地方?”
“總裁,查周曼麗新家地址的時候,我們偶然查到一些,不太好的訊息……”
“說。”
“我們查到,顏小姐這些年好像,過得並不幸福。”
“不可能!”靳薄寒深吸口氣,他緊緊捂著胸口,臉色煞白,看起來非常激動:“那些照片,影片,她明明看起來很開心!”
我無奈苦笑。
我當然開心了,因為我傻啊,誰對我一點好,我就開心的像個傻子一樣笑。
我的姑姑姑父就是用這個辦法騙錢的?
可他為什麼要為了我的訊息,給他們錢?
還出手那麼大方,幾百萬幾百萬的。
“你們是什麼人?”路過的鄰居老太問道,特意在靳薄寒一頭白髮上瞄了好幾眼。
“大媽,是不是有一個叫顏末的女孩住在這?”
“很多年前有一個,後來結婚搬出去了。那孩子可憐啊,父母雙亡,跟著姑姑,姑父一起生活。
聽說沒出車禍前,還是個天才少女,被清北提前錄取了呢。”
靳薄寒眼中的悲傷更濃郁了:“他們對她,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