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眾人不顧鄰里情分,而是林大力給得太多了。
那可是二兩銀子啊!
去外頭幹活,辛辛苦苦一年到頭,把自己的吃喝除掉,能省下二兩得是很能幹的人才行。。
這二兩銀子再添點,都能娶一個媳婦過門了。
一有人動手,旁的人就怕自己落下,有人自發找了繩子過來,很快譚二井就被人捆得跟粽子似的,看他大喊大叫,乾脆找了塊破布把嘴給他堵住。
捉姦拿雙,除了譚二井,白桃也被人捆住了。
白桃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經歷了什麼,她被人摁在地上掙扎不動,氣得瞪大眼睛怒吼:“林大力,你是瘋了嗎?我們給了你那麼多的銀子,你出爾反爾……”
“你們之前給的幾十兩銀子,只是我這些年來辛苦賺到的工錢。”溫雲起強調,“我為白家的付出,對你們一家人掏心掏肺的心意你還沒賠償,還有,你欺騙我這麼久,讓我跟個傻子似的幫你養家。這部分怎麼說?”
溫雲起並沒有想將這二人立刻就送到大牢裡去。
他們害死了林大力,只是毀了名聲可不成……這兩人被送到公堂上,罪不至死,若是被關進了大牢裡,以後想對他們動手,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律法嚴明,犯人做錯了事,自有律法嚴懲,旁人私自報仇,很可能會搭上自己的命。跑去大牢裡動手害人,那是挑戰朝廷和他們的威嚴。
白桃咬牙:“我們又沒說不賠,只是談不攏。”
問題是這兩人最近提都沒提,談也沒談,就想這麼糊弄。
溫雲起不願意讓他們過安寧日子!
村裡人想著那二兩銀子,捆了兩人的十人沒有吭聲,他們不太好催促。但是人群裡有不少都是他們的家人,此時你一言我一句地開口。
“這二人不要臉,把他們送到城裡遊街。”
“對對對,嫁人了還不安分,活該坐牢。”
“這男人勾引有婦之夫,也該罰一罰,這要是不好生教訓,以後這村裡還得了?”
……
聽著眾人催促,溫雲起沒什麼反應,白桃和譚二井實實在在著急起來。
譚家夫妻很疼小兒子……如果不疼兒子,不會管兒子娶誰,這一雙苦命鴛鴦自然也不用背井離鄉了。
此時譚家夫妻看到兒子的慘狀,也沒空責備他半夜不睡往外跑,心疼地直掉眼淚,他們哪裡捨得把兒子送進大牢?
“大力,二井錯了,我們認賠!有什麼條件你提,千萬別真的把他送公堂啊。”譚父頭髮都白了一半,這會兒佝僂著身子,可憐巴巴地衝著眾人拱手求饒,“咱們村出了這種事,就該藏著掖著,真去了城裡,咱們村裡的名聲就毀了。大井他叔,你說句話呀。”
最後一句,是對著村長說的。
村長也不贊同把這件事情報官,不過,白桃乾的事情實在是太不要臉,林大力這些年有多辛苦,所有人都看在眼裡。他若是強壓著不許林大力出氣,萬一把人逼急了……村裡的傳言那都不是不要臉的男女私奔生女,而是要鬧出人命來了。
“二井,你說句話。”
村長說話很有用,旁的人到底是扯掉了譚二井口中的布。
譚二井身上都是泥土,臉上甚至被地上粗糙的石子給磨傷了。今日林大力這一通發作,也讓他徹底看清楚了林大力對兩人的仇恨,如果不及時出銀子安撫,他和白桃絕對逃不了一場牢獄之災。
罷!
花錢消災,先把眼前的劫難過了再說。
之前出五十兩,林大力嫌少不願意和解。想要了結此事,必須要出比這更多的銀子。
在外混跡多年,譚二井對人心也有幾分把控,若是林大力要的銀子離五十兩不遠,上次就談攏了。既然林大力拒絕相談,那就是五十兩離他心裡的預期有比較大的差距。
譚二井咬咬牙:“七十兩!”
聽到這話,那十個幫忙的人心中都一涼。
這麼大的一筆銀子,林大力肯定會滿意了。這不去城裡的衙門,他們只是幫著捆了捆人……鄉里鄉親的,幫點小忙是應該的,今兒怕是得不到任何好處。
這二兩銀子,多半要飛。
溫雲起卻並不滿意,聞言一揮手:“別廢話,綁走!”
譚二井:“……”七十兩銀子是廢話?
這混賬胃口之大,也不怕自己被撐死。
他盤算了一下兩人擁有的銀子,到家時總共是一百八十三兩,那點零頭他們拿來給兩家的長輩買禮物了。後來又給了林大力五十兩,如今還有一百三十兩。
看林大力的模樣,七十兩距離他的預期也有距離。
譚二井咬咬牙:“我給你一百兩!”
眾人一陣驚呼。
這一百兩銀子,可以買二十畝左右的肥田,村裡還沒誰家有這麼多田地呢。
溫雲起不說話,白桃見有戲,立即出聲:“大力,是我們對不住你,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大家做見證,以後這銀子就是你的,我們絕不再找你麻煩,也絕不會想著把銀子追回。若你不信,我可以對天發誓。”
她滿眼是淚,滿臉的急切,“看在小月的份上,你就放我們一馬吧。難道你希望小月有一個因為私奔被關到大牢裡的娘?那會影響她的名聲,以後也沒人娶她了呀。你口口聲聲說疼小月,難道都是假的?”
譚二井接話:“你就……”
溫雲起打斷他,看向白桃問:“你說實話,當年你離開,到底是真的失憶,還是私奔!”
白桃噎住,一時間失了言語。
其實,無論她嘴上如何說自己當年撞了頭失憶,在場眾人根本就沒幾個相信,從那麼高的懸崖上落下,即便是順利落到了水中,多半也要丟命。大家心裡都清楚,她當年就是不願意和林大力過日子,成親了也不安分,這才和譚二井一起遠走高飛。
“我是失憶,不記得……”
“不要拿我當傻子。”溫雲起一臉嚴肅,“如今你和二妹感情一般,還要和他們夫妻爭院子。當年的真相,可不止你一個人知道。你不肯說,我就去問二妹,回頭就用白家的院子來答謝。”
白桃啞然,她萬分不願意承認自己是私奔,名聲很重要,但和白家院子比起來,似乎又沒那麼重要。她狠狠閉了閉眼:“當初我和譚郎兩情相悅,父親想讓我留在家裡招贅婿,逼著我和你成親,我……我心裡不甘,後來是詐死去找他!”
說完這話,她渾身發軟,一時間都不敢抬頭看眾人的眼神。
此時是深夜,月光很暗,別說看人眼神,面對面看人的臉,大概都看不清。饒是如此,白桃也能想象得到眾人臉上的神情。
鄙夷、不屑、厭惡、唾棄……白桃不看也知道。
她到底還是想挽回一二,痛心地道:“這不能怪我啊,我和譚郎青梅竹馬,他去碼頭幹活也不忘給我帶禮物,哪怕我成親了他也不肯娶妻。如此情深意重,我不敢辜負。若不是我爹逼著,我們也不會變成這樣。”
她滿眼深情,字字泣血,儼然一副被長輩拆散後迫不得已才私奔離開的有情人。
在場還真的有人淚眼汪汪,完全被兩人的痴情所打動。
在一片安靜裡,溫雲起冷笑一聲:“你私奔就私奔,為何不告訴我?不管你們有多情深,總歸是利用了我。說難聽點,沒有我幫你養家,你敢走嗎?今兒若不是看小月的份上,我還真就不要銀票,非把你們送進大牢裡不可。”
譚二井此時就想讓林大力收下銀票後將此事一筆勾銷。他忙出聲:“桃兒,你去把銀票拿來。”
白桃很不願意將夫妻倆辛辛苦苦攢下來的銀子拱手送人,但這會兒最重要的是先脫身,於是她掙扎著要站起。
溫雲起適時出聲:“我要帶小月離開。你生而不養,小月從小沒娘,這些年受了不少委屈,你這個當孃的死了就算了,既然活著,總要給她一份補償。看你們倆這張口就是五十兩一百兩的,可見這些年在外頭賺了不少。這樣吧,補償就算了,你給小月準備一份嫁妝,給個二十兩銀子……我覺得不過分!”
白桃原本也要給大女兒準備嫁妝,只是,二十兩是不是太多了點?
村裡嫁女兒,二兩銀子的嫁妝已經算是厚嫁了。
她咬了咬唇,很想拒絕,但心裡又明白,林大力此時提出這件事,那都不是與他們商量,只是告知而已。
白桃磨著牙,半上才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個字:“好!”
她一瘸一拐就要走……剛才那些人怕她逃跑,摁她的人下手很重,人多雜亂,她的右腿被踩了兩腳。雖然不是劇痛,但走起路來還是有點瘸。
溫雲起見狀,再次出聲:“還有件事,你得答應了今晚上的事情才能了。並且,你們辦得好,以後我才不再找你們麻煩。”
譚二井險些沒氣炸了,卻不敢發作,只能強壓著脾氣問:“何事?我們真的沒有銀子了,再逼也逼不出來。”
“我不要!”溫雲起目光落向幫忙的十人,“原本我是鐵了心要把你們送官,準備給他們工錢。如今這不去城裡了,也不能讓他們白乾,每人二兩的工錢,你們記得付!若是少了……那我還是讓他們走一趟好了。”
譚二井:“……”
想要不被送官,這也是不得不出的花銷。
可問題是,這麼一算,兩人帶回來的銀子花個精光都不夠!
多年積蓄毀於一旦,他氣到了極致,眼前陣陣發黑,喉嚨中蔓延出一股腥甜的味道,還有點想吐……一張嘴,竟噴出了大片血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