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德臉上笑成了一朵花,以前對待林大力的態度從來就沒有這麼熱情過。
往日夫妻兩人登門,吳德從來都跟個大爺似的,只等著吃,還會對著做生意回來的林大力指指點點,無論是衣著打扮,還是做生意的手段,甚至就連挑擔的方向,在他的眼裡,林大力就沒有一件事做得對。
溫雲起一把推開了他:“我才不難受呢。”
此時桌上所有人都在,但氣氛很不好。溫雲起猜到吳德是為了他的銀子才湊上來,但是,吳德對林大力的惡意,從來都不是為了銀子。
林大力會賺錢,但賺來的所有銀子都花掉了,不值得吳德算計。
吳德從頭到尾想要的都是白家的這個院子。
上輩子白桃兩人回來的時候,白婷兒夫妻倆已經在這院子裡住了兩三年,儼然把自己當做了院子裡的主人。白桃初回,哪怕覺得自己才是當家做主的人,但她詐死離開,違背父親意願一走這麼多年,身為留在家裡的女兒卻一直沒有照顧父親,沒有關照底下的妹妹,這都不像是一家之主該做的事。二妹搬回家中來住,幫她照顧了父親……她本來就心虛,哪裡好意思出面趕人?
不過,譚二井既然對林大力下了毒手,可見夫妻兩人沒打算再回碼頭。
如果要去碼頭上,也就不會在乎村裡的人怎麼看待二人了。更甚至,他們會留在碼頭上不回來。
上輩子兩人跑回村裡,絕對是在碼頭上惹了事。
吳德被推開後也不生氣,樂呵呵又湊上前:“咱們都是男人,我懂你心裡的苦……”
溫雲起打斷他:“我是要走的人,你若是想搬進來住,不用在我身上費心思。”
吳德一愣。
他原先就想將林大力趕走,不過,他知道此事很不容易,林大力這個人很能忍,無論被人如何欺負,一點脾氣都沒有。
他想的是夫妻倆先住進來,林大力是個很能幹的人,家裡有林大力,他能輕鬆不少。
林大力是個能幹又老實的,家裡多一個他少一個他都無所謂。但譚二井可不一樣。
這位一個銅板都沒花就把白桃拐走了,甚至還想出了一個失憶的說法,愣是堵住了村裡人唾罵二人的嘴。
眾人即便是覺得譚二井撒謊,也不好問到面上去。哪怕覺得兩人私奔這件事情很不要臉,也不敢明著議論。
吳德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如果想住白家的院子,最大的阻礙是譚二井!
而譚二井是他們所有一起長大的小夥伴中最聰明的人。
他心裡有事,也不再嬉皮笑臉,坐在了溫雲起的身邊。
溫雲起懶得搭理他,很快吃飽喝足。吃飽後他沒有起身離開,就坐在椅子上沒動。
只看白月的模樣,明顯是有話要說。
白月發現了二姑心思不純,這個家裡,她娘當初招贅婿……等於她娘是這白家的兒子,其他的姑娘都要嫁出去。她娘只生了她一個,以後就輪到她招女婿,這可不是她胡思亂想,而是白滿平親口說過的。
換句話說,白月以後是這個家的主人,以後娶進來的那個男人都得聽她的話。
雖然她不想做這個白家的當家人,但自己不要跟被旁人搶去,從根上就不是一件事。
她可以主動放棄……就像是一盤屬於她的菜,她不想吃可以倒掉,可以送人,但旁人絕對不可以未經她的允許就端走。
“姑父,你這三天兩頭的跑,是把白家當自己的家了嗎?”
白桃跟家裡的妹妹們感情不錯,當初她走時,所有的妹妹都沒出嫁。回來後得知只剩一個么妹沒嫁,也就是說,她平白多出了許多的親戚。
這些妹夫她有一半認識,也算是大家一起長大,但也有些不認識。
吳德算是這所有妹夫中她最熟悉的人,白桃從外地回來,名聲有了瑕疵,沒有解決林大力之前,夫妻倆又不敢回碼頭。在這樣的情形下,白桃很願意拉攏一切可以拉攏的人幫自己說好話。所以之前吳德登門,她都很是客氣。
此時見女兒對著長輩如此不客氣,白桃臉色瞬間就沉了下來,哪怕知道母女之間感情不睦,但她認為,她是孩子親孃,得教孩子懂理。立即訓斥道:“小月,怎麼跟你姑父說話呢?這裡確實是你的家,但也是你二姑的家呀,你姑父想來就來,由不得你一個晚輩多嘴。趕緊道歉!”
白月剛剛才和親孃吵了一架,又已經決定和父親一起離開,這會兒是一點都不怕,霍然起身吼道:“你懂個屁呀!我這是在幫你,明明你才是以後的當家人,結果這姓吳的就因為家裡的房子不夠住,想帶著二姑和她生的那三個兒子回白家來佔這個院子。他甚至都主動讓大兒子姓白了。”
白桃一臉驚愕:“不可能.。”
她當然知道改姓意味著什麼。
如果父親答應了這件事,那她以後在這個家就只是客,當家人會變成二妹。
如果一直在碼頭上,白桃不會在意院子給了誰,反正她也不回來住。但是,她回來在這院子裡住了兩天後,從來就沒想過將院子讓給別人。
“爹,當初招贅婿的人是我,為了這,我放棄了許多。這些你們都是知道的呀,我成親之後也不是沒生孩子,外頭的那兩個孫女你不認,白月在你眼皮子底下長大的,你怎麼能過繼別的孩子呢?”
白桃越想越不甘心。
父親要是早想好了讓二妹招贅婿,願意放她嫁人,那她當初也不會與林大力做夫妻,更不會落到如今千夫所指被所有人唾罵的地步。
付出了那麼多,如今一句話就叫她讓,憑什麼?
白滿平有自己的道理,看到孫女當著長輩的面就大喊大叫,他已經很不滿意。如今女兒也這麼大聲的質問自己,他又添了幾分不悅,沉著臉道:“我是你爹,這就是你對親爹的態度?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非得吵吵?”
白桃哪裡冷靜得下來,他們回來是躲衙門的人,如果運氣好點,儘快將林大力解決,還能重新回到碼頭上,像以前一樣過日子。
但是,剛才她悄悄和譚二井商量了這件事……譚二井不太想回碼頭了。
這些年兩人是攢了一些銀子,但他們倆都很辛苦。還有,譚家那邊的長輩年紀越來越大,此次譚二井回來,二老天天抓著他哭。
譚二井又不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不可能對自己的親爹孃一點感情都沒有。看到兩人蒼老不少,又如此想念他,他也不太想回碼頭了。
碼頭上拉幫結派,哪怕是幹個力工,也要顧忌這個讓著那個……上個月還剛打了一架。沒有誰輸誰贏,該爭還要爭,但兩邊的人都有人受傷。
年輕的時候譚二井不怕打架,大不了就是一死。但人到中年之後,就想通了許多的事,譚二井還是想過幾天安生日子,不太想打打殺殺。如果他出了事,白桃擺麵攤子能夠養活幾個女兒,但家裡的爹孃養白髮人送黑髮人了。
二老年紀大了,身子越來越差。萬一得知他的死訊後一口氣上不來去了怎麼辦?
不去了!
再說,譚二井認為,如果出了人命案子,不適合出現在人多的地方。
這人一多,話就多,說不定哪天喝醉了就把這事禿嚕了出去……到時別說賺錢了,命都要搭進去。
白桃無所謂在哪兒過日子,反正有譚二井的地方就是她的家。他說不想再去碼頭,列的原因也有理有據……她已經開始設想兩人留在村裡要怎麼過日子。
譚家那邊的院子並不寬敞,兄弟倆分了後就更小了。譚家二老一直就不喜歡白桃,哪怕捏著鼻子認了她這個兒媳婦,也絕對不會給她好臉色看。
所以,白桃更傾向於讓譚二井到白家來住。
反正這院子也是她的,以後夫妻倆帶著三個女兒……留一個在身邊招贅婿,多生兩個孩子,一個姓白,一個姓譚。
白桃心裡都打算好了以後要怎麼整修院子才能住得更舒心,結果一轉頭就聽說妹妹也打上了這院子的主意。
這怎麼可以?
白桃壓著脾氣道:“爹,我是著急嘛!你把話說清楚,一會兒我給你磕頭道歉。”
白滿平喝了一碗湯,把碗放下後,吭哧吭哧半晌道:“你就生了三個女兒,連個頂門立戶的男丁都沒有,婷兒生的孩子也是我孫子。比起留小月在家裡招贅婿,我還是更喜歡孫子。”
白桃驚了,沒想到父親真的有了換人的想法。
“你真這麼幹,我這麼多年的辛苦和為難算什麼?”
她有些崩潰,“我不管,這個院子以後只能我和我男人住!其他的人可以回來做客,但不能把這裡當家。”
這個“其他人”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吳德不願意在白家與這些姐妹相爭,但是這會兒白婷兒不在……夫妻倆回白家,大多數時候都是一起來,今兒他獨自登門,是因為他是剛才出來轉悠,聽到旁人說林大力如今發了,得知了前因後果,這才跑來的。
喝上幾杯酒,拉近一下二人之間的關係,能佔到便宜最好,哪怕佔不到便宜,和擁有最少一百多兩銀子的林大力交好絕對是有益無害。
他不願意和白家的姐妹相爭,是因為白婷兒從來就不吃虧,都用不著他出面,而不是他不想爭。此時忍不住道:“大姐,爹還當著家呢,你這一走多年,爹也指望不上你啊!你遠在碼頭之上,爹這邊躺床上要喝水,難道你還能隔空遞來?”
“不管我遞不遞水,那都是我的事,輪不著你一個外人操心。”白桃兇巴巴地強調,“若你敢強行搬來,別怪我往飯菜里加藥!你好好想想,到底是要住白家的宅子,還是要保住一家人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