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張英發看見那個穿著深藍色警服的人離開倉庫時,他終於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警察走了,帶著極少數相信他的倖存者走了。
只帶了少許乾糧,就這麼沒入迷霧之中,頭也不回地走了。
張英發已經明白過來,現在的他已經不是之前的那個公司總裁了,他和普通人沒有什麼區別,被倉庫外的那些怪物咬一口的話,他同樣會死,沒有生還的可能。
雖然多年身居高位,但是他的轉變依舊很快,他並不缺乏變通的意識,所以在早上警察接管倉庫內的秩序後,他迅速投向警察一派,幫著警察做了大方向的規劃,算得上是頗有建樹。
畢竟毫無才能的人也不可能坐到總裁這個位置上。
然而突然間變故就發生了。
一夥怪物來到臨行倉庫外的空地上,它們發現了臨行倉庫中的倖存者,於是警察英勇作戰,帶著幾個壯實的工人將這些怪物攔在倉庫之外。
在戰鬥開始的一瞬間,張英發就做好了逃竄的準備,他迅速回到倉庫收集好食糧和水,準備在倖存者抵抗不住時搶先逃走。
而這個時候,他也注意到了慢他一步的人。
神婆。
張英發看見神婆進入了食物區,不過他已經拿好物資躲在靠近後門的暗處,自然懶得理會,只是心中嘲笑著神婆也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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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她自己也說過,這些靈派來的怪物不會攻擊她。
這麼想著,張英發還將神婆鬼鬼祟祟進入食物區的樣子拍了下來,以便未來有機會攻訐神婆的膽怯。
最終,張英發提前準備的食物和水沒有派上用場,警察成功將怪物擊退,但與此同時,警察獨特的身份也被倖存者們發現。
這警察居然也是怪物的一份子!
在神婆的扇動下,警察面對著眾人的質疑百口莫辯。
之前的張英發就很清楚,當警察攬下領導眾人的責任時,也要接受更容易被倖存者們拋棄的命運。
只不過現在的情況還是讓他想不到,警察什麼錯也沒有犯依舊被拋棄了,而那只是因為警察和普通人不一樣。
他們害怕任何不一樣的人。
所以警察離開了,只帶上了少數相信他的人,而張英發只是躲進了人群,不動聲色。
再後來,倉庫裡陸續出現中毒者,
剛開始的張英發還沒有意識到究竟是哪裡出現問題,但很快就有人發現是水源中有毒,所有在那個時間段喝過水的倖存者都中毒死了,死了有七八個人。
而張英發只是看著自己手中喝過一般的礦泉水發愣,他好像意識到了什麼。
他和那些中毒的人一樣喝了水,唯一不一樣的就是他的水,他的水是之前伺機逃跑時準備好的。
水是在那之後出現問題的!
在那期間只有神婆進入過食物區……
是神婆下的毒!
再結合之前神婆所說的預言——
“第三位靈吹號,就有燒著的大星,好像火把一般從天空落下來,落在江河的三分之一,落在萬水的泉源之上。”
這樣的發現讓張英發心驚,然而他已經沒有機會揭發神婆了,因為神婆利用謠言蠱惑惶惶的人心,迅速控制住了倉庫裡的情況。
不過他還是好奇,之前的神婆似乎預言晚上才會發生水中毒事件,為什麼被提前到這個時候了?
是不是有些太快了?
然而並沒有給他解答,現在是屬於神婆的時間。
神婆給倖存者們講解迷霧,講解災難的來歷,歌頌靈和神使們的功績。
短短一個小時之間,她居然真的讓大部分人相信了這些東西。
倖存者們的愚昧讓張英發感到心驚,但是很快他就又想明白了,這不是愚昧。
從眾和恐懼,驅使著這些人逐漸瘋狂。
所有的這些信仰,只是為了安置無所適從的慾望。
張英發摸了摸口袋裡的手機。面上依舊不動聲色。
要是能找到一個機會,他便可以讓這個老巫婆墜下神壇,甚至他還能取而代之。
——
此刻。
虞良的目光在那些人群裡快速掃視一遍,其中他看見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兩個女學生、張總、黃毛和張總的小跟班。
但是並沒有警察。
所以虞良的心中便開始有了不好的預感。
他想想也知道,警察是不會讓這種儀式發生的,那麼現在依舊發生了,唯一的解釋就是警察出了問題。
而現在,全場的視線都凝聚在虞良的身上,神婆看起來也有些懵住,她也沒有想到這個方向居然真的會走過來這麼奇怪的三個人。
其中那個高個子男人和小孩她是認識的,今天早上就離開了,至於被綁在車上的那個傢伙,她就不知道是什麼來歷了。
虞良推著車,一步一步走到篝火邊上,他向著火焰裡望了一眼,裡面是已經被焚燒得看不出面貌的一堆屍體。
此時的屍體都很黑,所以虞良也無法透過膚色來判斷裡面到底有沒有警察。
火焰之中不斷傳出焦臭的氣味,聞起來就像是頭髮一類的東西被火燒焦一般。
而在場的其他人都沉默地看著虞良,直到虞良走到跟前,那神婆才惡狠狠地發話:“告訴我,你早上去做什麼了?當我們被災難包圍的時候,你究竟在做些什麼?”
似乎是周圍這些信徒給了她底氣,所以她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帶著一種上位者的霸道,直接質問起他。
“你們不是需要神使嗎?喏,我給你們抓來了。”虞良只是笑一下,然後踢了一腳身邊的小推車。
“神使?”神婆聞言也是一愣,她看了一眼昏迷在車上的該隱,勃然大怒,“神使是天上星辰,怎會如此刻蟲豸一般?”
虞良聽得心中好笑,幸好該隱是昏迷狀態,聽不見神婆的這一番話,若是身具傲慢之罪的該隱聽見,那不得氣得半死。
神婆那灰暗的眼睛盯著虞良,彷佛要從他的身上找出邪佞的證據來:“說,你們到底去做什麼了?早上那些怪物是不是因你們而來?因此靈的怒從水源開始,害我們死了眾多人。”
“和我說說,在我走了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虞良便問道,他環視周圍的一圈,那些黑袍信徒的眼睛裡都帶著怒火,似乎真的認為災難是他帶來的。
同化的進度居然會這麼快嗎?
不對勁,這兩個小時裡應該還發生了其他的事情。
是因為七宗罪的權柄依次覺醒,所以臨行倉庫的相關劇情也被人為提前了?
鏡靈指使的嗎?
“你!你脫離了我們,你投身於黑暗,然後帶來了怪物的侵襲,萬水中落入茵,毒死了三分之一的人。”神婆說的話依舊是神神叨叨的,但虞良已經聽懂了。
在他走之後,臨行倉庫遭到了怪物的襲擊,然後又發現水源有毒,毒死了很多人,這大概就是現在只剩下二十多人的原因。
此時剩下來的倖存者們正在神婆的帶領下焚燒這些被毒死者的屍體,大概是因為他們也發現了那些怪物是從屍體變異過來的。
不過這神婆還是沒有說到虞良關注的東西,他想知道警察去了哪裡,於是繼續問道:“警察呢?”
“你說的是那個怪物嗎?他幻化成人類的模樣,潛入我們之中,伺機殘害人類,但他的真實身份已經被我們發現了!”神婆接著道,臉上透露出驕傲的神情來,“我們發現了惡魔,然後成功將其流放!”
“流放!”
“流放!”
周圍的黑袍信徒也振臂高呼起來。
神婆冷笑一聲:“事實證明,流放了這隻惡魔後,我們就再也沒有遭受過怪物的侵襲了。”
流放警察?
就憑你們這種戰鬥力嗎?
應該是警察自己離開的吧。
虞良心中明白,至於怪物為什麼再也沒有來過,可能是相隔的時間太短,其他的怪物還沒有發現臨行倉庫,也有可能是警察離開的時候有意清理過周圍的怪物群體。
“而現在我們要進行更虔誠的儀式,焚燒這些惡魔的種子並不能止息靈的怒火,我們要將一隻惡魔燒死獻給她,求得平安!”神婆陰毒的目光落在虞良身上,“你和那個化身成警察的惡魔似乎是一夥的,告訴我,你究竟是不是一個惡魔?”
虞良瞥了一眼地上的該隱,心中頓時出現一個念頭。
根據神話故事,殺死該隱的人會遭受七倍報應,這也是虞良到現在都沒有嘗試弄死該隱的原因,但若是讓神婆把該隱給獻祭了……
教會的“靈”應該會很開心的吧?
於是他心中對神婆的殺意頓消,立馬裝作一副痛改前非的樣子:“我……沒想到那個警察居然是個惡魔,原來我一直被他迷惑了,我現在就願意皈依教會。”
虞良又立馬補上一句話:“靈是一位寬宏大量的神靈,她一定願意接納所有願意迷途知返的人吧?”
“嗯?”這突兀的轉變也讓神婆一愣,而她反應很快,只是微微點頭應下,“很好,很好。”
她本能地覺得有哪裡不對勁,但也不能拒絕這樣的虞良,因為圍著篝火的所有人都曾被她指認過“罪行”,也就是說,在場的所有信徒都是迷途知返的人。
若是“靈”不接受虞良的皈依,那麼剩下的人也不再會對靈懷有信仰。
“放心好了,我為你帶來了更合適的祭品,那就是他!”虞良指了指推車上被綁起來的該隱。
此時的該隱仍在沉睡,而且睡得香甜,大概是之前的對抗消耗了他大量的精力,所以現在睡著的他嘴角還帶著一點淺淺的微笑。
“他和警察是一路的,我被警察所迷惑,去了一個遙遠的地方將他帶出來,現在想起來,那個地方簡直就是地獄,而他就是地獄裡的惡魔,現在我已經知道了真相,所以我將他綁起來了。”虞良入戲也非常的快,迅速揭發該隱,“如果不信的話,你們完全可以把他身上的衣服扒下來,然後找他身上異於常人的地方,那就是惡魔的象徵”
這一番話也讓這些黑袍信徒議論紛紛,群情激奮,他們是剛皈依的信徒,所以在紀律上遠遠不及教會中的那些老牌教眾們
神婆聽著卻是有些不對味,她剛剛才說過西方是神使降臨的方向,現在這虞良就說他是從地獄過來的……
這不是再說西方是地獄嗎?
西方怎麼會是地獄呢?
大膽!
但是仔細想想,她又找不到駁斥的藉口,只得忍下。
再看向小推車上那被虞良帶過來的“祭品”,神婆也沒有絲毫拒絕。
於她而言,只需要在祭祀儀式之中製造真正的死亡就可以了,那樣就會給信徒真正的心裡寬慰。
只要有人死了,靈的怒火就會停息一段時間,剩下的人也就可以得到喘息的機會。
事實證明,迷霧之中的怪物也似乎的確是這樣。
“靈對你的皈依很滿意。”於是神婆便點點頭,她抬起手,呼喚起周圍的黑袍信徒們,“來人,將這個惡魔展現在火光之下,我們來檢驗他到底是不是惡魔!”
於是便出現兩個穿著黑袍的壯漢,他們走到神婆的面前,先是作揖,然後低聲禱告:“願靈安詳。”
隨後,兩個壯漢便將小推車上該隱身上的繩子解開,然後又伸手粗暴地扒下該隱身上的衣服。
周圍的黑袍信徒們紛紛圍了上來,用著一種刻薄的目光審視著該隱的身體,尋找著其中異於常人的地方。
虞良退後稍稍,因為這場面實在是太怪了。
若是該隱突然醒來,看見這數十雙眼睛在他的身上翻找著什麼……
嘶——
這感覺就像是菜市場桉板上的半扇豬肉睜開了眼睛,然後就看見數十隻買菜大媽的手便在他身上摸來摸去挑三揀四,對著其中的肥瘦指指點點。
那是一種令人窒息的感覺。
這隻生性高傲的該隱會直接抑鬱的吧?
若不是他已經覺醒了權柄,直接化身暴怒本身也不是不可能。
“他的左腳好像比右腳長一點。”
“腰上的痣居然排成了七星的樣子。”
“為什麼背上有鱗甲一樣的東西?”
“腳上的指甲這麼長,還長進肉裡。”
“他的迪奧很長,不是正常人!”
虞良在一旁不忍直視,這場面已經越來越荒誕了。
該隱身上任何細微的不同都變成了“他是惡魔”的證據,弄得和中世界抓女巫一樣。
“看起來,他的確是惡魔。”
神婆看著那些教眾們,她的臉上也浮現出陰森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