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低啞的嗓音擲地有聲,徐徐飄入每個人的耳朵裡
“你管?你憑什麼管?她是咱們老周家的人!”周起峰緩過神來,有恃無恐地譏諷了一句,完全沒把這個小輩放在眼裡。
而且俗話說得好,清官難斷家務事,他一個外人又能怎麼著呢?
沈宴禮看著面前咄咄逼人的醜惡嘴臉,握緊了垂在身側的拳頭,眼底是難以壓制的怒意,若不是還有一息理智尚存,他的拳頭早就揮了上去。
一個剛成年的小女孩,父母雙亡,還被唯一的親戚如此虐待排擠,若他不管,她以後的人生會變成什麼樣可想而知。
他明明不是容易心軟的人,畢竟這樣的例子在廣大的農村地區比比皆是,可是不知為何仍然動了惻隱之心,他想幫她,想帶她離開這地獄般的地方。
況且,她現在的處境,有多半是因為他們家的原因才造成的。
想起那雙純淨美麗的眼睛,沈宴禮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眼神忽地變得銳利:“她也可以不是。”
“什、什麼?”周起峰人傻了。
沈宴禮的話也讓周芸晚愣住了,她剛才故意不反駁周起峰的話,就是想要看看他會不會出手幫她,事實果然如她所料,沈宴禮是個正直的人,再加上愧疚,不會對她放任不管。
不過,什麼叫她也可以不是周家的人?
就在她陷入沉思之際,兩人的視線猝不及防在半空中撞在一起,他明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使得看過不少言情小說的周芸晚腦海裡莫名閃過一些狗血橋段。
在瑪麗蘇小說裡,有很多男女主為了解決眼前的危機而選擇了假結婚,難不成他也想用婚姻捆綁的方式,暫時救她於水火之中?
想到這個可能性,周芸晚緊張地扣緊了手指,看著他那張帥得人神共憤的臉,心想如果物件是他的話,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現實與想象是有差距的……
“你說這話什麼意思?她不是咱周家的,難不成還是你家的?”被一個小自己兩輪的小輩再三頂嘴,周起峰的臉面早就掛不住,聲嘶力竭罵道。
只是沒想到他的一句無心之言,後來竟一語成讖。
“只要周芸晚同志點頭,我隨時可以帶她離開這裡。”
說到這,沈宴禮突然停了下來,好看的眉眼皺起來,似是在糾結什麼,好半晌,他像是終於鼓足了勇氣,看向旁邊的周芸晚鄭重開口:“周芸晚同志,你願不願意跟我去京市?”
此話一出,全場人都驚呆了,就連一旁的鄭懷國也是滿臉的詫異。
周芸晚猛不丁地抬頭,再次望進沈宴禮深邃的黑眸之中,很快就反應過來,生怕他反悔一般,馬不停蹄地點了點頭:“我願意。”
這種情況下,說不願意的才是傻子吧。她本來就打算利用他的善意離開這個小鄉村,如今他主動提出帶她離開,她根本沒有拒絕的理由。
只是有些好笑於自己的腦補,她這個腦子到底是怎麼長的?怎麼就想到他會搭上自己的後半生幸福娶她呢?他又不傻。
在她說出願意兩個字之後,沈宴禮微皺的眉頭緩和了兩分,畢竟這是他臨時做的決定,如果她不願意的話,他也會尊重她的想法。
不過,只要她點頭了,一切都好辦了。
沈宴禮轉頭看向旁邊的周起峰,溫柔的表情立馬變得格外冰冷,變臉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他不想再跟這些根本稱不上人的畜生糾纏,於是快刀斬亂麻道:“你們一家涉嫌長期虐待烈士遺孤,違規霸佔撫卹金,我已經把情況反饋給了公社,相信很快就會出調查結果。”
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是一塊巨石狠狠砸向周起峰,砸得他眼冒金星,尖厲的嗓音幾乎破了音:“你胡說八道什……”
只是還沒等他說完,就被人厲聲打斷。
“沈同志說得對,公社一定會認真調查!”一路從公社趕到周家,又從周家趕到衛生院的唐雲山,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趕忙扒開人群衝出來表決心。
一看來人是他們公社的書記,周起峰盛氣凌人的態度瞬間就懨了下去,轉而變成一副討好的表情:“唐書記,這裡面有誤會,你可不能聽他們兩個小輩忽悠……”
“撫卹金本來就是優先發放給直系親屬的,跟你們有什麼關係?”都是活了大半輩子的老狐狸,唐雲山怎麼可能看不出周起峰的那點小心思,冷哼道:“我勸你趕緊把撫卹金交出來,不然等上面來了人,你怕是要吃牢飯。”
“吃、吃牢飯?哪有那麼嚴重?”周起峰臉色大變。
“你以為我唬你呢?得罪人之前也不看看別人是什麼身份,那位可是從京市千里迢迢來的大人物,別說你了,這件事若是處理不好,連我都得吃一壺。”
唐雲山把周起峰拉到一邊,半是恐嚇,半是相勸地給他說清楚裡面的門道,倒不是為了周起峰著想,而是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儘快把這件事給壓下去。
周起峰本就是個欺軟怕硬的,方才聽說要坐牢時,心中就已經有些害怕,尤其看唐書記都十分懼怕那個年輕男人的身份,仔細一琢磨,自然分得清輕重。
恰好此時去交醫藥費的羅香娟回來了,他趕緊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前去,“撫卹金呢?快給我。”
“你要撫卹金幹嘛?”羅香娟不明所以,下意識捂緊胸口。
村裡人都知道他們家突然獲得了一大筆橫財,為了防止有手腳不乾淨的趁他們不在摸進家裡偷錢,所以她一直都把錢放在胸口帶著。
羅香娟體格健碩,因為常年做農活,力氣也大得不得了,周起峰嘗試了兩三次也沒能得手,惱羞成怒之下,一巴掌重重扇在她的臉上。
“媽的,臭婆娘,叫你拿來就拿來,哪兒來那麼多廢話。”
這一巴掌力道可不小,直接給羅香娟扇懵了,也扇老實了,周起峰如願拿到了撫卹金,屁顛屁顛交到了沈宴禮手裡:“撫卹金全都在這了,我們一毛錢都沒動。”
討好諂媚的表情一改方才囂張的模樣,甚至還有幾分畏懼,看得四周不明真相的群眾一愣一愣的,唐書記給他說了什麼,這態度怎麼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被打懵的羅香娟此刻也反應過來,自打嫁進周家,她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
周圍人的視線如同一把把帶刺的尖刀割在她的臉上,她也顧不得什麼撫卹金了,一個箭步衝上前去,扯住周起峰的頭髮和他打成一團。
狗咬狗的戲碼精彩絕倫,周芸晚臉都要笑爛了,若不是沈宴禮把她拉走,她可能還會上去補上兩腳。
回到病房,一切的喧囂都隔絕在房門外。
周芸晚長睫顫了顫,本想說些什麼打破寧靜,卻倏然意識到他還牽著她的手。
男人的手骨瘦且修長,溫暖的掌心帶著些許溼氣,輕輕鬆鬆就將她的小手給包裹在其中,兩人相觸的地方猶如烈火灼燒,莫名的癢意一寸寸往她的骨頭裡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