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葬場,看著那一縷縷黑煙往天空飄去,我表現得十分平靜,儘管裡面燒的是我丈夫。
我丈夫叫薛傑,兩月前結婚的,他二十五,我二十三,我們相親認識,他是部隊後勤,媽媽跟我說部隊的人都很忠實,加上他外表不錯,我便同意了這門親事,後面瞭解到,他家裡情況其實很一般,還有個無所事事的小叔子,最終他們家只能拿出八萬八的彩禮,起初媽媽根本不同意,我好說歹說,媽媽才肯點頭,勉強同意了我跟薛傑……
在婆家,他們給我買三金,宴請四方,婚禮很熱鬧,那天是我最開心最漂亮的時候,薛傑對我挺好,新婚之夜,我自然而然的把自己給了他,他是我的第一個男人,婚後我們朝夕相處兩個月,可到底還是沒有感情基礎,他回部隊,便跟我提了離婚,原來,他忘不了她初戀女友,後面我瞭解到,那女的在他回部隊後去他部隊找了他,他們複合了……
“是我虧欠了你,當時跟你結婚也是逼不得已,我忘不了她,咱們就這樣好聚好散。”這是他跟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問了婆婆才知道,當初他前女友嫌棄他家窮,所以他們婚事一直談不攏,礙於跟女友家賭氣,所以相中了我,呵呵,可笑,我也剛好看上了他……
我掛了電話久久不能平靜,愣在那裡回不過神,彷彿老天跟我開了個玩笑,難道這兩個月的恩愛跟深情都是假的?有那麼一瞬間,我都開始懷疑我自己,我真的有那麼差勁?
我沒有告訴公公婆婆他們兒子出軌,因為公公婆婆一直將以他為傲,這事其實也挺大的,我想瞞也瞞不了,所以第一時間先給自己家裡打了電話,打算詢問媽媽意見,媽媽聽完沉默了。
“所以我要離婚嘛?”我紅著眼問她,說不難過是假的,這兩個月裡,我真的很愛他,甚至都開始幻想以後我在家帶娃,他每次回來團聚的喜悅。
媽媽表現得十分平淡。“你別難過了,就離了吧,反正我們不用退彩禮,媽再給你找個更好的。”
我緊緊的握著手中電話,我何嘗不知道,在媽媽眼裡我的幸福根本不算什麼,是的,離了婚可以改嫁,然後給她換更多彩禮,然後補貼家裡那個無所事事的弟弟。
我整理好心情,假裝自己很灑脫,開始不緊不慢的收拾著自己東西,剛結婚什麼都是新的,就算離婚這些東西我也捨不得丟,丈夫一直沒跟家裡說過他出軌的事情,婆婆看著我收拾東西,表現得很震驚。
“小杰放假就會回來,你這是幹嘛呢?”
“我要搬走了。”我吃力的擠出一絲微笑,內心的苦悶誰又懂。
公公有些疑惑。“你們這新婚燕爾的,新娘子搬走,傳出去不好看啊。”
我嘆了口氣。“對不起,我跟薛傑已經準備離婚,謝謝你們這些日子對我的照顧。”
“什麼情況?為什麼離婚啊!”婆婆不理解。“薛傑走的時候你們那麼恩愛,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我哽住,是啊,我們當時真的好恩愛,每天都膩在一起。
“琪琪,部隊就是這樣,很少有時間回家,你在等等他,等他退伍了就可以天天陪你了。”公公寬慰。
“對啊,他們到時候退伍會補償很多錢,我們日子會比現在好過很多。”
“到時候就給你們置辦一套新房子,房子寫你名字。”
公公婆婆一唱一和的想要挽留我,我忍不住紅了眼眶,不到萬不得已誰想離婚呢,可是薛傑他背叛我,他不愛我啊。
正當僵持之際,家裡電話忽然響起。
我看著公公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紫,就知道電話那頭,肯定不好的事情發生。
“嚴不嚴重啊,我們馬上就過來。”
沒等我回過神,公公焦急走過來。“薛傑被炸傷了,現在醫院搶救!”
“什麼?”婆婆聽到,差點暈過去。
我扼住,不敢置信。
“廚房瓦斯爆炸,裡面十幾個人全炸傷了!咱們得趕緊過去。”公公說完,來回踱步。“票,對,買飛機票,要最快的。”
“這麼會這樣,我的小杰。”婆婆癱坐在地方哭了起來。
這太意外了,我差點沒回過神,連忙檢視手機,從貴州到黑龍江的機票最快也只有明早上才有。
“今天我們過去不了了,我看看高鐵吧……有,高鐵還有票。”
這種緊要關頭,根本顧不上離不離婚,只能先帶著公婆趕去高鐵站。
到黑龍江高鐵下車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儘管馬不停蹄,到醫院還是遲了,薛傑死了,我的新婚丈夫就那麼莫名其妙的死了,臉上被炸的面目全非,不看耳朵後面的胎記我都認不出這是我丈夫,這個胎記,是新婚之夜我們在一起的時候看到的,當時我便記得了,我不知道婆婆怎麼認出來他的,第一眼看到,她便跑過去抱著他哭的死去活來,可能是母子連心,公公也忍不住落淚,誰都不曾想白髮人送黑髮人,這可是他們曾經最引以為傲的兒子。
我傻傻站在一旁沒有吭聲,也沒有眼淚,好像眼淚在薛傑說出離婚那晚就已經哭完了。
看著眼前的人,我有那麼一絲絲難過與痛心,但是一想到他的絕情,我瞬間麻木了,你看老天都看不下去他這麼對我,所以要收走他。
我表現得很冷漠,呵呵,薛傑,你為啥要騙我,結婚後你可以不跟我發生關係,也不用碰我,只要不傷害我,我就還是完璧之身,就算離婚,我也沒失去什麼……
薛傑平靜的躺在那裡,他倒是解脫了,剩下這個爛攤子誰來解決,好好的離婚頃刻間就變成了喪偶。
一個月後,料理完他的後事,我便準備離開,就算離開了又怎麼樣,他負我在先,即使讓我背上一個剋夫的罪名,我也在所不惜,可是,天不從人願,忽然低血糖暈倒,送去醫院才知道,呵,我懷孕了,是薛傑的孩子,那兩個月他碰了我不下十次,懷孕似乎也在意料之中。
沒等從傷痛中走出來,婆婆便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當著醫院那麼多人直接跪在我面前,她求我不要離開,一定要留下薛傑的孩子,留下他在這個世界唯一的血脈。
可是我的好婆婆你知道嗎?你的兒子背叛了我,他根本不愛我,生下這個孩子我以後怎麼辦,這輩子我就真的毀了……
婆婆跟公公一直哀求我,不管什麼理由,說只要我願意生下這個孩子,他們給我當牛做馬都願意。
我實在拗不過他們,加上平日裡他們對我那麼好,我便答應了,我沒有一點為人母的喜悅,更多的是一種挫敗感,我是真的很失敗,薛傑都這樣對我了,我卻還要為他生孩子,也罷,就當做個好事,給他們家留下這個孩子,然後我再瀟灑離開,再也不回來。
孕期婆婆就像是我親媽媽一般,各種好吃好喝的伺候著我,在她無微不至的照顧下,九個月後,我順利的剖腹產生下一個六斤多的男嬰。
我以為我不會愛這個孩子,可是真的看到他,我卻哭了,整個孕期我沒有哭過,生了他反而哭了,我忽然好捨不得他,他在我的肚子呆了九個多月,我們日日夜夜相處了九個月,我是否真的要丟下他離開。
那一刻,我很迷茫。
後來,經歷著生產後的宮縮,胸脹,開奶的疼,寶寶總算安安穩穩的回到了我懷裡,小小的人,小小的臉,小小的嘴唇,第一口奶,讓我鑽心的疼,可看他吃的那麼滿足,我忽然覺得,一切痛都好值得。
婆婆在家幫我帶了三個月孩子,三個月的寶寶白白胖胖,鄰居沒一個不誇他可愛,他是真的好可愛,肉嘟嘟,奶香奶香的。
薛傑離開了,剩下的路他們總要走下去,公公和小叔子在附近找了個建築工地,婆婆便在家裡照顧我,給我們煮飯,有時候婆婆也要去建築工地幫忙,我總不能一直享受他們的好,婆婆上班的時候我便邊帶著小寶給他們做飯,日復一日,我好像忘記了當初計劃著離開的事情,漸漸的,我接受了沒有老公的生活,好像沒有老公,這樣一家人也能相處的很愉快。
晚飯吃了飯,我在廚房洗碗,婆婆悄無聲息的走到我跟前,塞給我一個紅包。
“這是幹嘛?”我不理解。
“這是五千塊錢,這些日子你給我們做飯辛苦了。”說完,婆婆從懷裡拿出一個紅色盒子。“快,開啟看看。”
我接過盒子,裡面是一條銀白色項鍊,在燈光下微微閃著光。
“這是我叫薛勇給你挑的,喜歡嗎?”
我扼住,沒想到外人說的話,他們居然當真了,薛勇就是我那個初中鬼混輟學無所事事的小叔子,跟我一樣大,外邊人出餿主意,讓我改嫁給小叔子,這樣小叔子不用找媳婦,也可以給小孩一個健全的家,兩全其美。
我就呵呵不說話,怎麼可能,小叔子那樣的我是真看不上,都二十三還在啃老。
“我不要,名不正言不順,薛勇買這個幹嘛?”我直接拒絕。
“其實琪琪這樣挺好的,這樣你還是我媳婦,寶寶也可以幸福的長大啊。”
我恨了一眼婆婆。“我不願意,以後你再說這個事情,我直接帶著小寶離家出走。”
婆婆自知理虧,隨即把錢塞我懷裡。“那這錢你收著,平時買個水果買個衣服也方便。”
婆婆離開後,我忽然有些落寞,我的命真苦,在孃家,被自己媽媽算計彩禮,在這裡,還要被他們算計我跟小叔子,我很想離開,可是帶著小寶能去哪裡,我怎麼賺錢?怎麼養他?因為沒有改嫁,孃家基本都跟我斷聯,我也不忍心丟下小寶在這裡,我想一直陪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