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蘭姨娘,你要是我親孃就好了!那個女人連糖都不給我吃,惡毒又自私,根本不配做我的母親!現在還裝病博同情,等爹回來,定讓他休了她!”
清脆的童音天真的迴盪在耳邊,充斥著分明的厭惡。
謝清書僵硬的動了一下,隔著窗戶,看見那身著大紅色襖子,長相喜慶的女娃娃朝一個嬌媚的女人張開雙手索要抱抱,院門口還有一個長相俊美的男娃娃喜笑顏開的撲過來,經過窗戶對她惡狠狠的瞪著......好一個其樂融融的場景。
如果,那一對金童玉女不是她十月懷胎生下的兒女,那女子不是搶奪她夫君的心機表妹,這場面的確令人動容。
“咳咳!”
一口血湧到喉嚨,謝清書彎腰,“噗!”
眼前一黑,她倒在了荒涼的院子裡。
可笑她身為名門世家謝府嫡女,奉母命嫁進早已在衰落邊緣的永昌侯府,執掌中饋,兢兢業業,不知費了多少心力才保住侯府門楣,她的身體不適合有孕,卻愣是吃了藥拼了性命生出一雙兒女,又在一次刺殺中替夫擋住一劍,夫君昏迷,重傷的她獻出心頭血做藥引救了他一命。
哪怕她如此坦蕩,如此用心,如此問心無愧,依舊得來眾叛親離的下場!
“真不值啊!”
謝清書眼角流出淚。
因為那次刺殺事件,她的身體受到重創,得陛下恩典去了護國寺修養,不過短短半年,等她回來,府裡已然變了天!
她夫君的身側站著其他女子,那是年少時的白月光,是和他自小一起長大的表妹溫芷蘭。
而她的一雙兒女,帶著從未對她展示過的孺慕撲入她的懷抱,一聲聲喊著“娘”,恨不能她這個生母即刻給溫芷蘭讓位。
甚至她已經纏綿病榻,大夫說她只剩下幾日好活,她的夫君呆在書房久不露面,婆母呵斥矯情,兒女更是痛恨無比,就在她的屋前和溫芷蘭母子情深。
呵!
何其可笑!
若是能重來一次......
眼前閃爍著白光,謝清書痛苦的發出吶喊,恍惚看到一個清瘦的少年跪在地上,額頭全是血,瘋了一樣命令禁衛軍拿下溫芷蘭,衝進她的房間。
景逸!
她從乞丐窩撿回來的孩子,得了童子考甲等被公主破格帶去宮裡做太子伴讀,只等弱冠便可封九品官的養子趙景逸!
她對這個孩子並沒有花多少心思,如今,竟然只有他會關心自己!
“母親!母親!”
“誰來救救我的母親!”
少年歇斯底里的吶喊貫穿耳膜,謝清書想伸手摸摸他的頭髮,下瞬,身子開始變的透明,竟看到自己剛剛病癒回京的時候。
......
“夫人!我們到了!”
耳邊響起歡喜的聲音,一雙手激動地握著她的胳膊。
謝清書吃痛的皺眉,抬頭看著眼前的丫鬟,神情恍惚。
“采薇?你不是早就死了嗎?我這是到了地獄?”
采薇是她自小長大的丫鬟,為了替病重的她喊她的丈夫看她一眼,撞死在溫芷蘭屋裡。
“夫人你在說什麼啊!奴婢活的好好的呢!馬上就要見到姑爺和小少爺小小姐,你是不是太高興都糊塗了!”
采薇大大咧咧的笑出來,一雙杏眼滿是嗔怪。
脫離護國寺?
謝清書愣住,迅速開啟珠簾看向馬車外,瞳孔赫然放大。
擰了自己胳膊一把——好痛!
重生?
她回到了兩年前,剛剛回京的日子?!
“嘶!”
謝清書掐了一把采薇圓圓的小臉,溫熱的觸感和采薇齜牙咧嘴的表情終於讓她有重生的實感,耳邊的聲音越發真切!
老天竟然給她重來一次的機會!謝清書差點喜極而泣,看著自己還沒有變的粗糙的雙手,深深吸了口氣。
這次,她再也不要為侯府嘔心瀝血,招人痛恨,含恨而終!
“對了!景逸!”
謝清書掀開車簾,忽然激動。
那在她死前喊她母親的孩子,靠自身就能被公主賞識前途光明的孩子,是她的救贖,更是謝家的希望!
這一次,她會好好對他!
“采薇這裡距離城隍廟還有多遠?”
她當年第一次見景逸就是在回京途中,只是前世見到的時候景逸被乞丐打暈帶走,等到半年後她在街上看到瘸腿的小乞丐,才認出他,將他帶回府!
采薇愣了一下,回道:“就在前面!”
謝清書沉聲道:“轉道去城隍廟!要快!”
“可.....是!”
采薇猶豫了一下,對上謝清書緊張的臉,趕忙應了下來。
“臭小子!叫你跟我們搶東西!勞資打死你!”
汙濁的臭味鋪天蓋地,三四個乞丐聚集在城隍廟前圍著一個小乞兒猛踹。
小乞兒被打的口吐鮮血,勉強撐著兩隻手捂住頭,痛苦的哀鳴。
謝清書趕到時,正看到幾個乞丐在手掌心吐了唾沫,拿起一根鐵棍對著乞兒的腿狠狠打下去。
“住手!”
謝清書衝了過去,狠狠推開那幾個乞丐,看著蜷縮在地上的小乞兒,差點落下淚。
就差一點,景逸的腿又要廢了!
前世因為瘸腿,景逸一直被人嘲笑,下人僕從各種欺凌,連學子監都不肯收他,若不是公主看中,被侯府老夫人厭惡的他很快就會被侯府趕走,再次流離失所!
“小娘們哪裡來的!你敢在我們手裡救人?弟兄們,我們......”
幾個乞丐話沒說完,謝清書從懷裡掏出銀子丟到了遠處,眸光陡然犀利,冷聲道:“拿了滾!”
“是是是!小的們這就走!”
幾個乞丐趕忙去搶銀子,瞧著謝清書身後的丫鬟僕從,嚇的連滾帶爬的跑了。
“咳咳咳!娘!”
七八歲的孩子倒在謝清書的懷裡,鼻青臉腫的看著面前逆光出現的女人,溫暖的懷抱讓他下意識的貪戀,忍著痛伸手,抱住了謝清書。
如今的景逸還看不出日後成為太子伴讀時的儒雅氣質,此時粗布麻衣罩在身上,渾身都是血,抱著她的胳膊露出一節,全是捱打的痕跡!
謝清書緊緊抱著他,親自將他送上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