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看這車修好後我給你報銷,還是到時候和我這車一起送修,您直接去提車?”
鬱尋春和賓利司機已經將車轉移到路邊,雖然追尾,但雙方車輛看起來損壞都不嚴重,不過具體的還是要等保險公司定損。
這事兒不嚴重,也好解決。
說話時,他又給司機大哥遞了一次煙。
這位司機大哥指尖發黃,牙齒也有些發黑,是個常年抽菸的人,但他始終沒有接鬱尋春遞給他的煙,理由是老闆不喜歡煙味。
話說到這份兒上,鬱尋春也就沒再繼續。
關於他的問題,司機需要和老闆確認一下。
鬱尋春笑著點頭,在司機轉身後將煙塞進自己嘴裡,垂眸給自己點上,唇角的弧度立刻變得平直。
賓利後座的車窗降下,從他的角度只能隱約看到一點對方的黑髮。
他很快就將視線從司機身上移開,盯著自己輕微凹陷的保險槓,吐出一口白煙。
鬱尋春不合時宜地想,要是有人拍到他在街邊抽菸,不僅縱火的事兒又添一枚鐵證,估計追尾的事故現場,也能被傳成他撞車後逃逸。
給他氣笑了都。
那邊司機沒說兩句,賓利後座車門開啟,鬱尋春便將手裡還剩大半截的煙摁滅在路邊的垃圾桶裡。
沒想一轉頭,一張過目難忘的臉引入眼簾,他下意識從頭到尾將宴青川掃視了一遍,與昨天離開酒店時的西裝革履不同,男人今天穿了一件燕麥色的亞麻襯衫,衣領微敞,袖管上挽,衣襬掖在褲腰裡,襯得那雙腿更長。
光是往路邊一站,就自成一道風景線。
“你怎麼在——”話說到一半,因為另外一人的下車,鬱尋春話頭戛然而止。
一個灰色西裝的男人和他對上視線,點了點頭,便和司機單獨離開了。
鬱尋春看宴青川一眼,看賓利一眼,又看宴青川一眼。
金主。
以色侍人。
好一個業務繁忙的鴨子(劃掉)男模。
宴青川一字不差地從鬱尋春臉上,看到了他翻湧的內心彈幕。
他朝鬱尋春一笑:“老闆,你說巧不巧?”
鬱尋春皮笑肉不笑:“你挺忙啊。”
“還好,今天工作結束了,不忙。”
鬱尋春可沒心情跟他討論他那上不得檯面的工作,黑著一張臉示意他:“我打個電話。”
雖然沒有鬱池夏的電話,但想要他的聯絡方式也不難,簡司州肯定有。
電話響了許久才接通:“喂。”
不屬於簡司州的聲音讓鬱尋春愣了一下,但很快反應過來:“鬱池夏,你和簡司州在一起?”
“哥……”鬱池夏小心翼翼,“你別誤會,我和簡哥不是你想的那樣。”
鬱尋春氣笑了:“我想的是哪樣?”
鬱池夏急了:“我昨天在火場裡受了驚,晚上睡不好,簡哥擔心我才陪著我……”
“哦,你們昨晚一直待在一起。”
“我們不是——”
鬱尋春打斷他:“簡司州呢?”
“在洗澡。”鬱池夏辯解,“哥,你相信我,我們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和簡哥沒什麼。”
簡司州從浴室出來,打眼看見的便是鬱池夏低頭坐在床上,毛茸茸的腦袋顯得黑髮極其柔軟,脖頸又細又白,透著莫名的粉,陷在酒店柔軟的被子裡,像被軟糯奶油包裹住的草莓夾心。
簡司州走過去,蹲在他腳邊,將那雙徑直踩在地板上的腳放進拖鞋裡。
抬眼卻發現他左手不安地摳著被面,再往上,眼淚懸而未泣,粉嫩的薄唇被咬出一道深深的齒痕。
“別咬,”簡司州害怕他咬傷自己,“怎麼了,剛才是誰的電話?”
鬱池夏搖搖頭,躲開他轉身縮排被子裡,團成一團。
簡司州沉著臉拿過手機,在通訊記錄裡看到鬱尋春名字時,神色更冷:“他又欺負你了?”
鬱池夏聲音悶悶的:“沒有。”
“我去打個電話。”
簡司州起身,一隻手默默拽住他的衣襬:“簡哥,你別和我哥吵架,是我不好。”
“你放心,不吵架。”簡司州聲音很溫柔,但如果鬱池夏掀開被子看一眼,就會知道他的表情有多難看。
小夏什麼都好,就是太善良了,不管鬱尋春怎麼欺負他,他卻一點都不記仇,還總是替鬱尋春說話。
簡司州實在不明白,這麼一個乖巧可愛的弟弟,鬱尋春為什麼就是容不下,容不下你無視不行嗎!為什麼還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他麻煩!
他陰沉著臉撥通了鬱尋春的電話。
另一邊的宴青川:“你電話響了。”
“我不聾。”鬱尋春抱臂站在一旁,任由手機鈴聲充斥在耳邊。
“不接嗎?”
“跟你有關係嗎?”
鬱尋春冷眼看過去,傻子也能感受到他當下的攻擊性,宴青川做了個拉上拉鍊的手勢。
他心情很差。
這種心情差,和那種炸毛小貓似的受點驚訝就一蹦三丈高差別很大。
鈴聲還在繼續,宴青川忍了忍沒忍住:“要不我幫你接?”
鬱尋春磨了磨牙:“你要沒事就滾。”
宴青川對著賓利抬抬下巴:“這不是等保險公司嗎。”
鬱尋春沒話說了。
宴青川有理有據:“你看你不接,他又不掛,那還不如我替你接呢。”
鬱尋春看他一眼,大眼睛裡就倆字——有病。
但他被說服了。
宴青川看出他的猶豫,手肘輕輕撞了撞他:“手機給我。”
這人怎麼這麼不要臉?
鬱尋春無語地將手機遞給他。
宴青川直接按下接通鍵,還沒等他出聲,那邊人已經迫不及待:“鬱尋春,你剛才對小夏說了什麼?算了,我就多餘問你,你那張嘴能說出什麼好話。我知道,你就是因為我讓小夏幫忙接電話就覺得我倆有什麼是不是?你能不能不要這麼敏感——”
宴青川:“不好意思,打斷一下。”
簡司州一愣,還確認了一遍沒打錯電話:“你誰?鬱尋春呢?”
“他,”宴青川偏頭和鬱尋春四目相對,“他洗澡呢。”
“洗澡?”簡司州語氣不善,“他和你在一起,洗澡?”
“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宴青川笑了笑,“我倆不是你想的那樣。”
簡司州油然升起一股被戴綠帽的憤怒,聲音跟牙縫裡擠出來的似的:“大晚上的,兩個男人在一起,還洗澡,你覺得我信嗎?讓鬱尋春接電話。”
宴青川嘆了口氣。
鬱尋春莫名看著他。
“他不過就是讓我幫他接個電話,你非要覺得我倆有一腿,”宴青川對他眨眨眼,嘴上一副我懂你的語氣,“哥,這種事情你肯定揹著他幹過不少次所以才這麼敏感對吧?”
噗嗤。
鬱尋春沒忍住,樂了。
電話那邊的簡司州破防了:“你踏馬哪來的神經病!!”
宴青川聳聳肩,指著被結束通話的手機對鬱尋春道:“破防了。”
剛才簡司州的聲音大得沒開外擴鬱尋春都聽見了,以前每次吵架最後失控的都是鬱尋春,簡司州總是居高臨下指責他的那一個,說他不懂事說他脾氣差說他太敏感,什麼時候見他被逼成這樣過。
一想到對方現在一肚子氣卻無處可撒,他心情瞬間就好了。
連宴青川看著都比之前順眼多了。
剛通電話的時候,保險公司已經來了,正在拍照取證,鬱尋春看著前方,左摳摳右摳摳:“n*&……@^你啊(那個謝謝你啊)。”
宴青川舉起雙手,掌心相對,左右看了看。
鬱尋春:“你幹嘛?”
宴青川:“你沒聽見?”
鬱尋春不由側耳,認真聽了聽:“聽見什麼?”
“蚊子,”宴青川說,“嗡嗡嗡的。”
鬱尋春:“………………”
操。
他扭頭就走。
宴青川連忙拽住,看著他紅透的耳朵骨笑道:“開玩笑開玩笑,但你剛才的話我真沒聽清。”
鬱尋春回頭,雖然極力遏制,但那雙藏不住情緒的眼睛仍然透出幾分窘迫,馬路霓虹映在其中,襯得那雙眸子水光瀲灩。
他偏頭避開宴青川的視線:“你多少錢一個月?”
宴青川這回是真沒忍住,側頭到一邊笑了半天,等鬱尋春不耐煩地說著“不說拉倒”要甩手走人,才問:“老闆你想包我啊?”
“我沒有,我就是問問。”
“哦問問,我懂。”
“我真的只是隨便問問!”
“老闆不用解釋,我真的懂。”
鬱尋春:“……不信拉倒。”
宴青川淺淺一笑:“我信啊。”
鬱尋春不信。
他深吸一口氣,抑制住自己想打人的衝動。
保險公司那邊安排人把車開走,鬱尋春單獨打了輛車準備離開,一轉頭,宴青川跟在他屁股後面上了出租。
鬱尋春問:“你跟著我幹什麼?”
“老闆,你既然包了我,那我肯定要跟著你……唔。”他被鬱尋春捂住了嘴。
鬱尋春服了,他根本不敢去看司機的表情,咬牙切齒:“你瞎說什麼!我什麼時候說要包你了!”
宴青川拉下他的手,湊到他耳邊,兩人特務接頭似的:“你剛才說的。”
溫熱的鼻息灑在耳畔,讓鬱尋春縮了縮脖子。
他微微側目,兩人距離近得他能清楚看到宴青川根根分明的濃密睫毛,鬱尋春腦子裡冒出一句話——真有兩把刷子。
那兩把刷子撲閃撲閃,然後宴青川做了個wink。
鬱尋春腦內響起一個賤兮兮的聲音——“誒嘿。”
鬱尋春:“……”
這貨到底是從哪個醫院跑出來的神經病???
後視鏡裡,兩顆疊在一起的腦袋,看著就像在接吻似的。
司機真的不想看,但是他控制不住,一雙眼睛在前方和後視鏡反覆切換,忙得不可開交。
對不起,我真的不想打擾你們。
對不起,我也不是歧視gay。
對不起,我知道你們現在氣氛正好。
但是——
“去哪兒?”
鬱尋春突然驚醒,猛地將宴青川推開,後者猝不及防往後嗑到玻璃上。
“星美影視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