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五條新也不緊不慢趕到約定地點時,禪院直哉看上去已經來了許久了。
那張傲慢又矜持的臉上隱隱浮現了幾分不耐煩。
注意到“女朋友”過來,他剋制地壓了壓嘴角,但還是沒忍住出聲刺道:“我記得提前告訴過你了吧?就算女孩子要梳妝打扮,三、四個小時的時間絕對足夠了。”
五條新也:“……”
哪裡是他來得太遲啊!
明明是禪院直哉來得太早了吧?
他可是提前了十五分鐘呢!
誰能想到禪院直哉比他還早。
嘖。
這語氣。
叫人不爽。
手癢了,是時候拿出之前裝人偶的麻袋了。
“十分抱歉,禪院君。”
感受到禪院直哉落在他身上的視線,他連忙調整好語氣,低著嗓音道歉,獨特的音調聽上去就似乎是要哭出來了一樣,像是真的害怕禪院直哉會因此生氣。
禪院直哉將視線從手機螢幕上挪開,偏頭,想要瞥一眼五條新也,卻被過分漂亮容貌晃了一下眼。
尤其是對上那雙帶有靈氣和神韻的鈷藍色眼睛時,他的心臟倏然一緊,頓了兩秒後,妥協道:“嘁,算了,遲一點就遲一點吧!”
啊……
只要這張臉完好無損,他也可以稍微寬宏大量一些。
把妝化得好看些,他也有面子。
怎麼不是術師呢?
要是“五條新”是咒術師的話,到時候生下天賦異稟的子嗣,他可以直接娶“她”當正妻的,這麼好看的人,就該養在宅院裡,每日叫他欣賞。
單是看著這張臉,他都能多吃兩頓飯。
禪院直哉在心中暗道可惜。
“禪院君,你真好。”
五條新也馬上換上一張溫煦的笑顏,臉上彷彿因害羞而微微泛紅。
第一次扮演可愛的女孩子,他可是做了不少攻略的,感謝他還有一位被稱為“千面魔女”的老師,絕對一舉一動都照著禪院直哉的理想型來。
“直哉,叫我直哉。”
近距離看這張毫無瑕疵的臉,禪院直哉的心跳再次漏了一拍,對於五條新也的恭維和用言語表達的喜愛,他很是受用。
對嘛!
女人就該這樣。
溫柔矜持。
永遠對自己的男人百依百順。
但又不是像木偶那樣死板。
眼睛永遠是亮澄澄的。
正因為這樣,他才會在見到這“女人”沒幾次後就提出交往。
五條新也一看就知道禪院直哉在心裡想些什麼。
這樣也好。
他可就一點心裡負罪感都沒有了呢!
第一次遇到這麼合他心意的獵物。
之後當然要狠狠欺負一下啦!
不然他得多憋屈啊!
禪院直哉這傢伙還真是御三家裡出來的封建餘孽,幕府都倒閉這麼多年了,還奉行著嚴格的等級制度。
要是禪院直哉等會兒跟他說女人不許走在男人前面什麼的話,他就叫上五條悟晚上去套禪院直哉的麻袋。
禪院直哉不容拒絕地牽上五條新也的手。
“我們家那麼多叫禪院,誰知道你在叫誰啊!”
五條新也傾身靠近些許,覆在禪院直哉耳邊。
“那好叭……直哉君——”
然後五條新也就看到禪院直哉的耳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染上了一小團緋紅,他不動聲色地挑了一下眉梢。
這小子,該不會之前都沒有談過戀愛吧?
啊……
也對。
就算是有,也是家族裡安排的。
小少爺該不會迎來了叛逆期吧?
禪院直哉故作鎮定,“突然靠那麼近做什麼?而且,你都快走到我前面去了,作為女人,走到男人前面,難道不是非常無禮的事嗎?”
五條新也頓住腳步,毫無感情地甩開禪院直哉的手,語氣稍稍發冷。
“直哉君,這種話我不太喜歡聽。”
小少爺今天的裝扮十分現代。
簡單的髒橘色T恤襯得膚色白皙,養尊處優的小少爺平常沒怎麼出過門,面板在光線下莫名顯得有幾分虛幻。
和之前那副穿著和服的老古板模樣很不一樣,但說出的話還是這麼不討人喜歡。
禪院直哉錯愕地看著空出來的手心,眼睛睜圓了一點,看起來有些呆呆的,完全沒料到這一幕。
暖陽給黑色的髮絲鍍上一層淺淺的薄金色,俊秀的臉龐賞心悅目,但眉宇間的倨傲和若有若無的乖戾卻叫旁人無意識地避開禪院直哉的視線。
禪院直哉感受到四周若有若無的目光,那雙狐狸眼中浮沉著些許怒意。
從小被族人阿諛奉承著,家族裡的那些侍女和其他姊妹哪個見到他不俯首問好?
哪裡被人當眾甩臉子過。
他是不是太慣著這個女人了?
但家族的教養又讓他絕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發作,更可況周圍算是非咒術師,被這樣一群人看了熱鬧去,那是萬萬不行的。
“你……”
禪院直哉忍著氣,表情自然也好看不到哪裡去。
五條新也心裡清楚,有些事得循序漸進點,禪院直哉畢竟浸/淫在爛到根裡的禪院家二十多年,很多思想觀念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變的。
旋即他像是沒看到禪院直哉難看的臉色似的,主動上前挽住小少爺的手臂,親暱地說:“如果你願意小小地改變一下,我會更喜歡你的。”
“……沒有下次!”
算了。
這女人不是生長在御三家的,偶爾展現而出的不懂規矩也是情有可原的,以後慢慢教就行了,沒必要現在生氣,顯得他特別沒有氣量。
禪院直哉反反覆覆在心裡唸叨了幾遍,又多看了兩眼五條新也那張美得能顛倒眾生的臉,就這麼說服了自己。
“還有,不許用那種語氣和我說話。”
必須得和這個“女人”講清楚自己的底線,不然以後越發得寸進尺了怎麼辦?
五條新也看到小少爺的冷臉稍緩,眼中笑意愈深。
禪院直哉這句話對他來說無非是左耳進右耳出。
不過小少爺倒是比他想象中的好哄。
他還以為會當眾發脾氣。
禪院直哉此時此刻自然不知道,有了第一次讓步,就有無數次。
……
約會也就是那幾個套路,沒有太多新意的地方。
禪院直哉並不是那種會為了第二天的遊玩專門做一個晚上規劃的人,他連去哪都是跟著五條新也走的,沒有一丁點兒自己的主見。
五條新也則是純粹地享受這種漫無目的地遊走,若是真的認認真真寫出了一份攻略的話,他會玩的不自在的。
“直哉君,你要吃口這個嗎?”
五條新也抿去香草冰淇淋最上面的尖尖,把其他的遞到了禪院直哉嘴邊,示意對方也吃一口。
深秋的天氣比較涼爽,冰淇淋化的不會那麼快。
禪院直哉闔了闔眼皮,似乎嘆了一口氣。
“不要把你吃過的給我吃啊!”
五條新也全當沒聽見這句話,繼續舉著冰淇淋。
喜歡伸爪子的狐狸就該一點一點把尖尖的指甲磨得圓潤。
他還挺有耐心的。
禪院直哉盯了幾秒缺了一個口子的冰淇淋,又抬眸看了一眼眼眸彎彎的五條新也,猶豫了幾秒後,低頭舔去了旁邊的一部分奶油。
奇怪的感覺。
嚴格意義上來說,這是他第一次談戀愛。
若不是五條新也非要提出這種無聊的戀愛遊戲,他能當場叫禪院家的人過來商量婚事,然後將五條新也直接帶回禪院家,供在家裡。
作為一個沒有任何咒力的非術師女人,每天只要安安靜靜地在院子裡等著他過來就好了,五條新也這張臉,單是站在那就讓人覺得賞心悅目極了。
就是有點太高了。
一眼看過去,穿著平底鞋的五條新也的身高几乎和他持平,這在島國人之中簡直少見,偏偏五條新也還不是模特什麼的。
啊……想那麼多無聊的事做什麼?
和精緻的臉蛋比,這點無關緊要的缺點也不用太過在意。
禪院直哉重新牽起五條新也的手,微微蹙眉,口吻不悅道:“作為女人,為什麼不好好保養一下你的手?”
指尖的某些地方還有幾個薄繭。
掌心倒是很柔軟細膩。
他順著手指側面往指尖撫摸,過於輕緩的動作帶著一點酥酥麻麻的癢意,成功把五條新也逗笑了。
“你在做什麼?直哉君?”
禪院直哉篤定地說道。
“你做過刺繡?”
五條新也眨了一下鈷藍色的眼瞳,掩飾下眼底的訝異之色,沒想到禪院直哉一眼就能看出他的繭子是什麼原因形成的,看來不諳世事的小少爺也沒有那麼不懂嘛!
旋即他輕輕一笑,“嗯……算是吧!我們家從祖父開始專門製作雛人偶,我很擅長縫製娃娃們的衣服哦!”
“雛人偶?”
禪院直哉知道這是什麼,三月三雛祭日這天會在家裡放一個階梯狀的偶人架,用以祝福女孩平安健康,但這玩意兒他就沒見在禪院家出現過。
禪院家的女人連抬頭看男人的資格都沒有,怎麼可能有這種代表祝福的雛人偶。
“我做的可好看啦!”
聽著五條新也捎帶點活潑的聲音,禪院直哉輕咳了兩聲,心情的轉好連帶著狐狸眼的眼尾都稍稍挑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等你嫁進了禪……我家,那些事就不要做了,交給侍從們就好了。”
五條新也笑笑沒說話。
禪院家?
別開玩笑了。
這輩子他都不會選擇生活在那裡。
連五條家都留不住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