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翹看向長榻上的男子。
他約莫十八九歲的年紀,錦衣玉袍,氣度矜貴,生得一副好相貌,面如冠玉,劍眉星目,未語先笑,一副親切溫和的好人模樣,讓人一眼便生出好感。
這是一個擁有皇族氣度、俊美無雙的男子。
聞翹雖極少出門,也聽說過東陵國七皇子。據說他是皇族寧氏中少有的美男子,雖不能修煉,氣度極佳,深得成昊帝寵愛,每一個見過他的人,皆遺憾他元靈根被毀,否則寧氏皇族說不定會再出一位天才修武者。
七皇子寧遇洲從長榻站起,溫言道:“聞小姐,初次見面,在下寧遇洲。”
聞翹還了一個禮,垂眸斂去眼中的思緒,輕聲道:“見過七皇子殿下。”
七皇子一雙溫潤的星眸輕輕滑過她蒼白的面容,聲音更是溫和幾分,“聞小姐不必多禮,請坐。”
廂房裡的人並不多,除了一個修為看不清的侍衛外,還有一個宮裡的內侍模樣的少年,白白淨淨的,奉了茶後,便和侍衛離開廂房,順便將一臉懵的憐月帶出去。
剎時間,偌大的廂房裡只剩下聞翹和七皇子。
寧遇洲將桌上白霧氤氳的茶遞給她,溫言道:“這是大葉石斛炒的靈茶,聞小姐嚐嚐。”
聞翹抿了一口,茶水清冽,入口微溫,略帶清苦之氣,爾後味蕾回甘,原本因氣血不足而陰寒的身體也多了些暖意,細微的元靈氣在經脈中游動,安撫枯竭脆弱的經脈。
這是靈茶。
而且是品相不錯的靈茶。
聞翹不由抬眸看向對面的男子,卻見他一雙明潤乾淨的眸子凝望過來,俊美的面容略帶笑意,溫雅若春風,拂過柳稍頭,竟教人不知不覺便放鬆了心房。
寧遇洲突然說:“聽說你身體不好,只能食用元靈之物。”
聞翹淡淡地道:“東陵國元靈稀薄,能帶元靈氣之物極少,普通的食材藥物也是可以的。”就是會一直疼著,但她已經習慣了。
聽到她的話,寧遇洲臉上浮現些許心疼之色。
“以後有我。”寧遇洲憐惜地看著她。
聞翹心裡有些古怪,覺得這未婚夫怪怪的,她放下手中的茶盞,正色道:“七皇子殿下,我有一事不解,能否請你告知?”
寧遇洲帶笑的眸子微彎,輕笑了聲,說道:“聞小姐是想問賜婚之事?”
聞翹嗯一聲。
寧遇洲又給她倒了杯茶,盯著她喝下去後,方才道:“其實這樁婚事,是聞伯青定下的。”
聞翹平靜的面容終於多了幾分驚訝,她想過很多種可能,卻從來沒想過會是已逝的父母定下的。
“當年妖獸暴動時,聞伯青恰巧救我一命,他去世前,曾和父皇約定,待你及笄時,便讓父皇為我們賜婚。”
雖寥寥數語,聞翹很快就抓住重點。
她爹在當年妖獸暴動時恰巧救了七皇子一命,成昊帝為報恩,便將七皇子賠給她。這其中也有看在她父母雙亡、體弱多病的份上,庇護一二的意思,將她和皇室綁在一起,是最好的辦法。
怨不得這些年,雖然聞家長房沒個長輩,但也沒人敢欺辱她,除了剋扣一些日常用品和藥物外,沒怎麼虧待她,否則聞家憑什麼養一個只消耗不奉獻的病秧子,就算有父母的遺澤,大多數皆是送到聞家其他屬地,讓其富貴一生便可。
至於這些年為何沒傳出婚約的事,估計也是怕她還未成長便夭折。當然,這其中或許還有成昊帝的私心,不願意讓寵愛的小兒子娶一個病弱的姑娘,而且這姑娘還活不長,白白佔個妻子的位置,作父親的哪裡會高興?
不如只當不知道,暗中庇護便行。
不過數息間,聞翹便將前因後果及各方考量都想了個明白,神色略松。
寧遇洲的眼睛一直未離開她的面容,繼續道:“你既已經及笄,自然該履行婚約,我便請父皇為我們賜婚。”頓了下,他歉意地問,“聞小姐,不知這樁婚事,你有什麼看法?”
聞翹偏首想了想,搖頭道:“沒什麼看法。”
這些天,汲水院託他的福,謀了不少好處,在聞家的地位也無形拔高許多,聞翹覺得這樁婚事還挺好的——憐月幾乎恨不得將七皇子供起來。
寧遇洲臉上露出些許驚訝之色,似乎沒想到她的反應會這般平淡。
他的未婚妻好像和外面的那些姑娘很不同。
接著就聽聞翹說:“其實,說來也是你吃虧,你應該聽說過,藥師們斷定我活不過二十之數,只怕屆時我會拖累你。”
七皇子雖然不能修煉,但有皇族寧氏的各種天材地寶供應,延長凡人的壽命輕而易舉,比起再多天材地寶堆砌也活不過二十的她,七皇子確實吃虧。
寧遇洲怔了下,認真地道:“我不會讓你死的!”
聞翹又看他一眼,不置可否。
寧遇洲只說了一次,沒再糾纏這事,很快轉移話題,詢問婚期。
雖說修煉者一般都是晚婚晚育,若是選擇雙修道侶,自然是彼此的修為越高越好,雙修起來也是事半功倍。可他們一個是不能修煉的凡人,一個體弱多病活不過二十,自然是遵循世俗的風俗,越早完婚越好。
聞翹明白他的意思,知道這樁婚事的因由,又聽了七皇子的話,她自然不反對。
說到底,這樁婚事無關男女之情,只是一種庇護罷了。
寧遇洲問:“你覺得,一個月後怎麼樣?”
聞翹:“……會不會太趕了?”
“不會。”七皇子氣定神閒地說,“一個半月後,鱗臺獵谷開放,這是東陵國三年一次的盛事,屆時東陵天驕齊聚,你難道不想參與嗎?”
聞翹再次被這位皇子驚住了,“我?”
寧遇洲點頭,那張溫潤俊美的臉上沒有絲毫開玩笑的意思。
聞翹看他半晌,提醒道:“七皇子殿下,你應該知道,我的修為只有入元境中期。”
入元境相當於堪堪踏入修武之例,隨便一隻低階妖獸都可以碾壓,這點修為,去鱗臺獵谷,簡直就是送菜的。聞翹不是好高騖遠之人,能活著她從來沒想去送死。
“我知道,這事我會安排。”寧遇洲帶笑的眸子凝視她,“你想去嗎?”
當然想!
縱使有一副孱弱之軀,她也有一顆修武之心。
作為一個修煉者,誰不向往那至高無上的境界,成為一個抬手可翻雲覆雨的強者,脫離肉體的桎梏,成就那無盡大道,飛昇上界。
她雖未言,寧遇洲已看出她的心思。
他眼中又浮現憐惜之色,聲音越發的輕柔,彷彿生怕大聲一點就會嚇到她,“聞小姐不必擔心安全,我既然敢帶你去,自會安排妥當,你只管養身體修煉便是。”
聞翹驚訝地看他,不知道他一個凡人哪裡來這般大的口氣,難不成是成昊帝給的?
沒等她琢磨明白,寧遇洲又開始說起他們的成親事宜。
聞翹雖不是蠢笨之人,但自幼偏居聞家一隅,和兄弟姐妹往來並不多,人還是比較單純的,哪裡是宮中皇子的對手,幾下就被對方拐走思路,只能順著他的話開始商量成親事宜。
等聞翹反應過來時,就見他連聘禮都安排好了,只等她一點頭,明日就能送聘禮過來。
聞翹:“…………”總覺得哪裡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