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傾蝶在蕭卿塵狐疑地注視下又為自己添了杯茶。
但她也是個懂事兒的,為那旁邊的空杯子也續上了茶。
明媚的眉眼彎起,舉起手中茶杯:
“世子可要喝一杯?”
蕭卿塵正義凌然地把劍擱在桌上,冷哼一聲:
“哼,你說本世子上當,是何意?”
“上的又是誰的當?”
那雙如鷹一般的眼睛盯著陸傾蝶。
陸傾蝶在冬日裡笑顏如花,明媚春風,化解了蕭卿塵那凜冽的眼神:
“一杯茶,一個問題。”
蕭卿塵更是讀不懂眼前這位女子了。
只聽聞一兩銀子一個問題的,頭一回遇見一杯茶一個問題的。
頓時警惕了起來。
他小心翼翼用兩指掐起茶杯,放到眼前細細端詳。
“這茶中可有毒?”
陸傾蝶神情平淡,從容一笑,一字一頓地再次申明:
“一杯茶,一個問題。”
好生奇怪的女子。
蕭卿塵心中只有這一個想法。
蕭卿塵畢竟是世子,不是吃素的,膽識過人。
想都沒想,眼睛都沒眨一下,揚起頭,將茶一飲而盡。
“現在可以說了吧?”
陸傾蝶抿唇頷首:
“自然可以。”
蕭卿塵也別過臉去,盡顯威風:
“方才姑娘說本侯上當了,是何意?”
“這是第二個問題。”陸傾蝶緩緩舉起兩根手指。
纖細而又白皙。
“你!”蕭卿塵哪裡受過這般對待?
他也算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下的存在!今日真是見了鬼!
但他堂堂七尺男兒,又怎能和女子一般計較。
索性為自己滿上一杯茶,又喝了。
“這回可……這回說吧。”
換成了陳述句。
陸傾蝶用一股孺子可教也的眼神看著蕭卿塵,娓娓道來。
“世子,你為何會說這裡有鬼?難不成你會降妖伏魔之術?”
“自然不會,是我那弟弟,整日的神神叨叨,嘴裡嚷嚷著著逍遙坊百媚生有鬼,整日纏著他。”
“平日裡來這逍遙坊玩鬧就算了,竟然還如此荒唐的險些喪命!我蕭府豈能容得這樣的事情發生!”
“所以世子抹不開面子,坐著小公子的馬車,翻牆進了這百媚生?”陸傾蝶不緊不慢地分析著蕭卿塵的話。
蕭卿塵自知有些心虛:
“你怎麼知道?”
陸傾蝶抬手為蕭卿塵斟滿一杯茶,做了個“請”的手勢。
喝完茶後,陸傾蝶又說道:
“我若說,在門外我便知道門內的人是世子,世子是信與不信?”
“自是不信!本世子三歲習武,怎會讓人尋得氣息?”
“那世子就當我講了個笑話吧。”
“你!我茶都喝了!你竟只是給本世子講了個笑話?”
“我說了,是世子不信。”
這也是陸傾蝶說的委婉了,其實一踏足逍遙坊,她便知道百媚生中有人,那人還是蕭卿塵。
這是她下山歷練之時偶然在一山頭收服一山妖偶然所修的的術法。
師傅給它起了個很好聽的名字——生生不息。
凡是有生命之物,皆無法逃脫她的法眼。
一花一草,一樹一木。
“這不重要,姑娘方才說我是受人矇騙?那人是誰?”
這次蕭卿塵主動飲了一杯茶。
“誰叫世子來的,就是誰騙世子。”
蕭卿塵頓時震怒:
“休得胡說!”
“我只是給世子一個結論,信與不信,那是世子的事。”
“我也是被你蒙了心,竟信你的話!”
陸傾蝶不惱,不語。
“你就沒有什麼話同本世子解釋的嗎?”
“解釋什麼?”
“為何戲耍本世子?”
陸傾蝶笑了,起身就要走:
“因為,世子終是要成侯爺的,那就是猴,人家不耍你,耍誰?”
蕭卿塵從未受過如此奇恥大辱:
“有種再說一遍。”
“好話不說第二遍。”陸傾蝶毫不示弱地盯著那雙帶著一絲威脅的雙眼。
“世子,我勸你三思啊。”
“方才你話中破綻百出,怎麼就參不透呢?”
“你說是被我蒙了心,我瞧著倒像是被血親蒙了心才是。”
陸傾蝶推開百媚生的門,留下一道細長孤寂的背影:
“世子,榮華富貴享受的久了,莫不要忘了你身在皇室之中。”
“如果需要,可以到將軍府找我。”
看著那道孤寂老成的背影,蕭卿塵竟然動容了:
“你是將軍府的人?”
陸傾蝶淡淡一笑,回眸一笑,餘光瞟向桌上空蕩的茶杯:
“世子可飲一杯茶?”
蕭卿塵連忙俯身倒茶,卻發覺茶壺已空。
再回望,門前已空無一人。
空氣中只回蕩著陸傾蝶身上獨有的沉香味道。
不是沉香,這味道很熟悉……
更像是皇家寺院的柏子貢香。
他有些驚訝,女子身上沒有胭脂香氣,竟滿是沉浸的貢香之氣味。
可真是個奇女子。
只是……這長安何時來了這一個奇女子,他竟然不知道?
他推翻牆而下,落地之時惹起一陣塵土。
貼身侍衛凌風早已在下面等候:
“世子。”
“去查將軍府何時來了個神婆。”
“是,世子。”
“嘶……”蕭卿塵只覺膀胱一緊,面色憋得紅潤。
“世子這是怎麼了?”
蕭卿塵耐著性子罵了一句:
“多嘴!”
陸傾蝶大搖大擺地從逍遙坊的正門走出。
老闆娘更是熱情地迎上去,諂媚一笑:
“姑娘可將那鬼降了?”
“放心吧,那百媚生從今以後,可見日月。”
老闆娘喜上眉梢,說什麼都要送上上好的胭脂給她。
無功不受祿,蕭念生只說了一半謊。
這百媚生確實有怨氣的殘留,而且是很深的怨氣。
只是早已不在百媚生了,而是跟在了蕭念生身邊,所以,蕭卿塵被騙了。
只是那蕭念生還不知道自己一語成讖,那女鬼確實整日整夜的纏著他。
但是老闆娘太過熱情,她只好收下,不能魅了人家的面子。
她瞧著老闆娘面相極好,門庭飽滿,是個聰慧之人,只是這眉眼距離之寬,容易受小人蠱惑,才謀了三樓這般營生,還需早日回頭,
“老闆娘,收了你的東西,那我便贈你一句話。”
“姑娘但說無妨。”
陸傾蝶有意無意地瞟了一眼三樓:
“早日回頭,必定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姑娘……姑娘都未進那有人的房間,怎會知曉……”老闆娘欲言又止。
陸傾蝶拎拎嘴角,搖搖頭:
“言盡於此。”
說完,便留下了一臉懵地老闆娘。
她正欲回府,卻瞧見陸添逸風風火火的拉著陸遠山從遠處帶著一群小廝趕來。
“你這是要帶為父去哪裡?”
“前面就到了!”
陸傾蝶不急,就站在那裡等著那短腿的陸添逸帶著陸遠山來。
陸遠山大老遠便瞧見了站在逍遙坊門前的陸傾蝶,加快了腳下步伐:
“你!”指了指陸傾蝶。
又指了指逍遙坊:
“你!”
看著連話都說不利落的陸遠山,陸傾蝶不疾不徐地將兩手搭在她父親的肩上,看了看躲在陸遠山身後的陸添逸:
“父親,你沒長嘴,這小傢伙可長嘴了,讓這小傢伙替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