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老師你不說報警就還好。”
新來的寶友告訴張揚,那些人慌忙的斷開連麥,是因為張揚觸發了關鍵詞。
這說法多少有點道理。
張揚趕緊把自己直播間頁面上、那些和“法律風險”有關的提示,統統刪掉。
“寶友你看看,我這邊的環境現在怎麼樣?”
“很完美了。”寶友很滿意:“那老師你幫我看看這些瓷器吧。”
“行,你拿起來我看看底……”
張揚看完第一件的東西后,突然覺得自己剛才的行為有點草率。
因為這位寶友的精神狀態,值得懷疑。
“寶友,你知道【北宋官窯】這四個字,意味著什麼嗎?”
張揚看著影片那頭,一件霽藍釉長頸瓶,底下四四方方的落款,直接笑出聲。
造假的人是不知道北宋具體有哪些朝代啊?
還是怕他們想詐騙的物件不知道?
再說了,霽藍釉是元代往後才興起的瓷器,往前根本沒有窯口燒這種東西。
純純的臆造品。
“宋代不是分為北宋南宋嗎?”寶友竟然還在解釋。
“那北宋的皇帝怎麼知道,以後還有南宋?”張揚反問:
“為什麼不能是東宋、西宋,或者是前宋、後宋?”
“好像有點道理啊。”寶友喃喃自語道:“老師你果然有點東西。”
【只有一點道理嗎?會不會太剋制了一點】
【這到底是在誇,還是在罵啊?】
【寶友這件東西,用穿越的理論都很難解釋的清楚,說明實在是離譜到家了】
【很難想象這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的收藏】
張揚也覺得難以理解。
他聽寶友說話的語氣,總覺得有一股怪味兒,像誇小孩兒似的誇張揚。
難道是來整活的?
“來來來,咱們繼續看第二件。”
張揚指揮寶友,拿起桌上那件白釉的梅瓶。
先看款,底下是雙圈六字楷書款的【大清雍正年制】。
出人意料的是,這個款沒有一點問題,甚至到了一眼真的程度。
再看瓶身,有點小問題。
該有的開片,沒有;而且白色的釉面,隱隱有些氣泡。
這在官窯瓷器裡,顯然是不能接受的。
最後,看整個梅瓶的造型。
這一看,張揚馬上發現問題了,他笑著問寶友:
“兄弟,你的收藏,是專門買來考我的嗎?”
“嘿嘿。”
寶友傻笑了兩聲,沒有否認,相當於預設了。
這樣的寶友,張揚其實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用一個詞形容的話,就是“自作聰明”。
自以為找到的是什麼高明的手法,能騙過鑑寶主播。
但其實……小丑是他自己。
“這是件【後接底】的瓷器,景地鎮出來的。”
“這個底,應該是雍正官窯的、瓷碗的底足。”
“這種底足,如果只接個碗,不太值錢,做成一個瓷瓶呢,就能賣上十幾萬的高價。”
“但是器型看上去就很奇怪了,像一米八的大個兒,穿37碼的鞋。”
張揚微笑著給出自己的判斷。
他心態調整的很好,每次遇到這種情況,就當是給直播間的新觀眾們科普知識了。
【這也看不出來接底的痕跡啊】
【能看出來的話,人家還怎麼賣你?】
【聽張大師說話的意思,他好像很懂這種造假的手段】
【畢竟河東集團話事人】
這次彈幕說錯了,張揚還真不懂這東西的工藝。
因為太老了。
但是工作室裡有個人懂啊,陶嫦有景地鎮正統的傳承,家裡祖祖輩輩都是燒窯的。
這種接底的工藝,人家都傳承幾十年了,信手拈來。
只不過因為現在用機器檢測,能輕鬆檢查出後接底的問題,他們已經不靠這方法掙錢了。
官窯的真品底座,現在的價格也不低。
像寶友拿出來的這件,已經是零六年造出來的了。
“老師,厲害啊!”
寶友在鏡頭前豎了個大拇指,又是那種怪怪的夸人的語氣。
“謝謝……你還有啥東西要鑑定的嗎?”
“還有最後一件。”
寶友笑著拿出一件黃釉的瓷盤。
整個盤子,除了底足是白色,剩下全是均勻而淡雅的黃色。
其實在看到是黃釉瓷的時候,張揚就已經懂了。
雍正黃釉嘛,【後掛釉】的造假手段裡,最典型的那一款。
再看底款,果不其然,雍正的官窯。
“你這是白瓷後掛釉的。”
“收藏多少年了?”張揚問。
寶友這件贗品的工藝,也有些年頭了。
那時候白釉瓷器的價格和黃釉差得有點多,所以會把白釉的官窯瓷器,進低溫窯再燒一遍,加上一層黃釉。
不過現在,雍正素色的官窯就沒有便宜貨,這麼做根本不划算。
就算造假,人家也拿去燒粉彩了,玩【後加彩】。
“這件在我手裡,也有十幾年了。”
寶友的語氣裡有些許感慨:
“這些都是我年輕時上過的當啊!”
張揚心算了一下,十幾年前,那時候寶友應該二十歲出頭。
那個年代、那個年紀,就買得起雍正官窯,絕對是有錢人。
按陶嫦的說法,有錢人上當,那不叫上當,那叫捐錢給景地鎮。
不過張揚還是更喜歡彈幕的說法,他直接轉達給了寶友:
“寶友,有個觀眾發彈幕讓我勸你。”
“說你每買一件贗品,市場上就少了一件贗品,大家上當受騙的機率就變低了一點。”
“你這是不是上當,是在助人為樂。”
寶友:“……老師能不能替我好好謝謝這個觀眾。”
張揚:“可以,我已經幫你禁言他了,太過分了,在你的傷口上撒鹽。”
……
【不是禁言我了嗎?我咋還能發彈幕啊】
“因為我只禁言了你三十秒啊。”
張揚笑著回答彈幕提問的同時,點進了剛才來考自己的寶友的賬號,加入了某個關注列表。
這次寶友當考官的體驗應該很好,有很大機率還會再回來考自己。
張揚稱之為“考官回訪”。
啥時候對方破防了,就不會再光顧了。
忙完這些,張揚繼續接通下一位寶友。
對方是個小夥子,鏡頭正對著一塊大滑鼠墊。
上來啥也不說,先拿出兩件青銅的帶鉤。
帶鉤上面的銅鏽,多到像昨天剛挖出來的,典型的生坑。
“你這是西漢的銅帶鉤,生坑的東西啊。”
“花多少錢買的?”張揚笑著問。
銅帶鉤不像玉的那麼值錢,只不過沾了青銅器的光。
不管是經濟價值、還是文化價值,都不太高。
這樣的東西,海林博物館的倉庫裡有一抽屜。
“沒花錢,是朋友給的。”寶友回答說。
“那你這朋友,是在渤海沿海地區居住嗎?”
“你這東西,看上去像滄州坑出土的。”張揚分析道。
“不……不是。”寶友邊想邊答,有點遲疑。
他把銅帶鉤放下,拿起了另一件藏品。
“我還有一面鏡子。”
“……”
“這是北宋的銅鏡,這也是滄州坑的啊。”
張揚摸了摸下巴,覺得有點怪。
這鏡子看起來也是生坑的東西,鏡面有一半左右的面積都沒有生鏽,顯然是棺材裡的陪葬品。
如果這位寶友是盜墓賊的話,怎麼拿出來的東西,坑口一樣,年代不一樣啊?
“老師,這個銅鏡價值多少?”
“高古的青銅器不能交易,既然是朋友送的,你就好好儲存吧。”
“行。”
寶友應了一聲,又拿起一個滿是綠繡的鉤子。
這東西,張揚竟然完全沒見過。
看著有點像掛衣鉤,但是尾端有個小圓環。
看了半天,還得靠物品資訊,張揚才能確定,這是西漢馬車上的實用器。
釘在車架上,可能是用來掛帷幕的。
“東西是西漢的,是實用器,沒什麼太大的價值。”
“就單挖出來這一件嗎?”張揚問:“這種一般是一套吧?”
“就給了我這一件。”寶友隨口答道。
他接著拿起三枚青銅器的鳥型雕刻件。
三隻鳥都是仰著頭的姿態,底下都有釘子一樣的底座,顯然是鑲在木頭裡的。
“您再幫我看看這個唄。”
“……”
“這也是西漢的裝飾品,但是這種東西,一套應該也不止三個。”
張揚摸了摸後腦勺,很疑惑。
每批東西的生產時間都不一樣,但是坑口基本可以確定,都是渤海地區出土的。
“寶友,你這怎麼全是破爛啊?”
“漢代的、宋代的墓都有,怎麼一件值錢的東西都沒挖出來呢?”
“還是值錢的都已經賣了?”張揚猜測道。
“沒有啊,都是朋友給的。”
寶友還是一樣的說辭,有點“無中生友”的意思。
這時,一條彈幕飄過,提醒了張揚:
@鑽地龍:【很明顯這小夥子是散土或者放風的人,只分到了這點破爛】
這是茅十七發的彈幕,盜墓賊的經驗之談。
由不得張揚不信。
影片那頭,寶友又掏出了一件新的破爛——清康熙青花將軍罐的蓋子。
“不是吧,寶友?他們就只分給你一個蓋子?”
“我說句實話,這有點侮辱人了。”張揚一臉氣憤的說道。
“除了那塊宋代的銅鏡還有點價值,其他幾件東西,都是那種,掉到地上我都懶得撿的東西。”
“要不跟他們爆了吧?!憑什麼他們開遊艇,你開雅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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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