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餘的空檔,思緒依舊不寧。
但這一刻,心情格外放鬆舒暢,周圍一切的繁雜似乎都與自己無關。靜靜地旁觀這來來往往的人群,聽著食客的喧鬧,那麼一瞬間,竟有些超然物外了。
“是不是人有錢了都會有這種心態?自己應該算是財務自由了吧。”阿楓自嘲著,但一想起墨鏡男,瞬時沒了底氣。
這種財力的人都還天天在外奔波,忙得腳後跟打後腦勺,自己還有臉在這裡瞎比比。
“他們到底在追求什麼?還有什麼比金錢、社會地位更重要的存在,需要忘我的去追求。”阿楓想破腦袋也沒有理出頭緒。
回想這短短兩個月的經歷,讓阿楓覺得自己猶如井底之蛙。但作為升斗小民,能夠擁有這一切其實已經很滿足。
生活就是這樣,不管富貴與窮苦,總要繼續,何況此時自己已經得到了普通人一輩子也無法企及的財富,此生足矣,還談何奢求。
但說起滿足,阿楓其實深有體會。
依稀記起大學畢業時那段蜿蜒曲折的經歷。那還是二零一零年左右,畢業後很幸運進入國企工作,實習期工資三千五,每天周九晚五,休息日便時時在周邊城市走走。
可一眼望到頭的生活模式,阿楓最終在一年後辭職,陰錯陽差又去了柬國工作,正是國外那段刻骨銘心的工作經歷,教會了阿楓什麼叫做滿足。
彼時的柬國經濟尚未發展,生活水平還處在龍國八九十年代初期。阿楓所在的工作地點就位於一個極其偏僻的小村莊,交通基本靠走,極其閉塞,距離最近的城鎮也相差近三十公里。
公司的主營業務就是在各區域的農場裡大批次購買生木薯,租賃曬場聘用當地村民將木薯切碎曬乾後,運回國內製成乙醇汽油。
阿楓就代表公司常駐其中的一個曬場負責木薯的加工工作。日常的職責就是發放工人工資,負責木薯的稱重灌車等事宜。
來曬場的交通工具自然是運輸幹木薯的大型拖拉機,哪有什麼道路,都是運輸木薯時車輪子壓出來的路,所以小汽車啥的就不要想,當地人的主要交通工具就是兩條腿,條件好的買一輛輕便摩托車那完全就是致富帶頭人。
來村莊上班的這一路那是真的酸爽,阿楓在車上搖搖蕩蕩,晃晃悠悠,到達目的地時,全身骨頭幾乎快要散架。辦公場地更是讓阿楓欲哭無淚,一間用幾根木頭當房柱子,鐵皮封頂的棚屋下,地板全是沙土,可說是走一步就塵土飛揚。周圍就是空蕩蕩的沒有玻璃的全景落地窗,至於桌子和床啥的就更加不需要考慮了。
但就這個鐵皮棚屋,幾乎已經算是村裡最時髦的建築了,因為村民住的房子都是當地一種像蘆葦一樣的茅草,夾上竹板搭建的。
對比在國企的生活場所,二十四小時免費空調,單間公寓,阿楓分分鐘有想打道回府的衝動。可來時的豪言壯志,親戚朋友的殷切期盼,加之言語不通、歸不知途的窘境,讓阿楓只得打碎牙齒往肚裡咽。
萬般無奈的留下,吃住又成了問題。工人是自備伙食,一個芒果就著一盒米飯就是豐盛的一餐。而阿楓和曬場的幾個當地管理人員雖然在旁邊一戶村民家中搭餐,但條件有限,吃好肯定是不用想,伙食怎麼樣後面再說,當晚骨頭都快散架,哪還有食慾,只想儘快睡一覺。
幾名曬場管理大獻殷勤,將公司給阿楓準備的吊袋兩頭系在鐵皮棚屋下面兩側的木柱子上,原來這就是旱季結束前阿楓的永久床鋪。
阿楓此刻已徹底接受了這無奈的現實,他躺在吊袋中,竟然感到了一絲新奇與趣味。然而,迷迷糊糊睡至晚上十一時左右,卻被身上的疼痛喚醒。
此時才知道整晚躺在吊袋中是一種什麼體驗,就像身體的每一個著力點都被吊袋繃得鐵緊,全身沒有哪個位置是舒服的,甚至翻個身都不可能。昏昏沉沉掙扎之際,人一咕嚕就從睡袋上掉了下來,謝天謝地,身下是沙地,否則非摔個半身不遂不可。
如此之大的動靜,將周邊吊袋中的村民都驚醒過來。眾人呱呱唧唧的商量了一通,幾人迅速轉身離去。
此時阿楓也沒有心情睡了,手機也沒電,真是叫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依偎坐在鐵皮棚屋外沿的柱子旁,盯著天上那輪明月,竟有些哭笑不得。
不一會兒,幾名熱心的村民合力搬來了一張簡陋的竹床,輕輕地放在阿楓的吊袋旁邊。儘管他們的話語對阿楓來說如同天書,但他敏銳地捕捉到了他們溫暖的手勢,明白這是邀請他躺在竹床上休息。
在此窘境之下,阿楓反而極其感動,當他躺竹床上時,內心的滿足與安寧,絕非簡單的“滿足”二字所能形容。
整晚睡的磕磕碰碰,難以入眠。但年輕就是優勢,當新的一天破曉,昨夜的悔恨已煙消雲散,又是一個全新的阿楓。
村民又又找來了一位精通英語的大學生。對於阿楓來說,那蹩腳的英語終於有了用武之地,多日來未曾與人暢快交流,此時阿楓幾乎是傾盡全力。他巧妙地運用著各種詞彙,同時手舞足蹈地配合著手勢,來傳達自己的意思。兩人之間的交流,就如同奇蹟般地重新建立了。
從那位熱情洋溢的大學生口中,阿楓得知了一個令人動容的訊息。為了迎接阿楓的到來,一群樸實的村民竟然在夜色中騎著摩托車,踏上了前往鎮上買肉的征程。此刻,他們已經平安返回村莊,正忙碌地準備早餐。
連夜騎車三十公里去買肉,這份情誼不由地讓阿楓特別動容。
清晨的陽光灑在曬場上,工人們已經忙碌地曬了一會兒木薯。
終於喊吃早飯,阿楓進得草屋內,只見圍坐起一圈八人,眾人又是唧唧呱呱的和阿楓打著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