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壯壯是這幫人的偶像！
其實，他也是沈旭東的偶像來著…
怎麼說呢，大家對敢於做出出格事情的人，總會是佩服的。
雖然無法完全理解《盜馬賊》和《獵場扎撒》的含義。
一方面可能是劣質畫面影響導致，一方面又無法確定別人是否看懂。
但無論如何，田壯壯一直是第五代崇高的代表人物，他化為與體制對抗的犧牲象徵，被侮辱並被損害，已經成為一塊旗幟…
而且田壯壯特了不起的一點在於格局——第六代好幾部電影都是他的照顧拍出來的，他是北影廠的導演，說服了當時北影廠廠長韓山坪投資了幾個85級的導演，拍了幾部電影，其中就有王曉帥的《扁擔姑娘》，路學長的《長大成人》，周力導演的《孤兒淚》…
有格局…
你看看吟詩小達人有擔任過監製或者和製片人嘛？
當然，這些東西的前提是，這個事跟我無關！
沈旭東真的不看好田壯壯可以拍出他心目中的《飛行家》…
從《吳清源》就能大概判斷出來，他現在有點不太會拍電影了，《吳清源》：不交代故事背景，不設定人物出場，沒有事件，沒有細節，零零碎碎，泛泛而談，面面俱到，等於不到…
可以解讀成‘拍的是一種狀態’…
但…《飛行家》就只有一個狀態：浪漫！
這些劇本就賦予了…
不需要再畫蛇添足！
所以，見了田壯壯老師，沈旭東先吹了一遍《小城之春》……
“我在電影資料館看過1948年版本…”
“覺得翻拍的怎麼樣？說實話！”
“…少了時代背景，沒了那股沉重的感覺…”
沈旭東實話實說…
田壯壯嘆了口氣：“確實…其實我也有點後悔…但這事我想了好長時間，後來我一直對媒體講，我其實突然間我挺明白的了，我是去臨張畫兒，這張畫我臨得再好，我這是一贗品…”
“…先入為主的觀念確實很難超越…”
……
有個節目叫《導演請指教》，畢志飛導演翻拍的就是《小城之春》…
老實說，田壯壯這版《小城之春》對電影本身的改動並不比畢志飛大到哪裡去。
假如田壯壯帶著翻拍的《小城之春》去那個節目……
那麼，他會不會遭受到，跟畢志飛相同的待遇？
王旭東會不會跟他說：你拍這個片，就是在媚雅？
李誠儒會不會跟他說：我覺得你是讀書讀傻了？
應該不會吧…
哦，他倆約在中戲附近的一座小茶樓，一邊喝茶，一邊聊天…
沒有直接聊《飛行家》，而是聊了電影…
“我是看不了好萊塢大片的，總感覺太簡單了…”
“那是因為您一生都在跟電影作伴，將電影視為最重要的東西，其實對於大部分觀眾來說，電影只是生活的調劑…商業片為了推進劇情亂扯人物的性格邏輯，但對於忙碌了一週的上班族來說，週末放鬆就靠它…您讓忙了一週的人還得看一部剖析人性和社會的電影，這不是讓他們心裡添堵嘛！”
田壯壯笑了笑，然後道：“這世上本就不存在能讓所有人滿足的電影，有人喜歡，有人討厭，都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就好像我拍了《藍風箏》，最開始我覺得我反抗了，我是個勇士，但後來慢慢覺得挺沒意義的，好像沒幾個人關心這個事！”
這話說得，沈旭東有點驚訝…
他一直認為第五代導演的文哥情懷其實挺沒意思的！
一直用某個時代精英的失落與痛苦反覆嫁接在他們的所有電影裡。
那個時代也許是荒誕的時代，但一直反覆用這個時代的傷疤來做精神營養，真的就高階？
某種意義上也是一種消費吧？
當大眾對所謂的文哥情懷不買賬了…
能感動到的或許只有伱們自己了吧？
田壯壯轉移話題：“…你對《飛行家》是什麼定位？”
“小人物的浪漫史詩！”
“浪漫？”
“飛天的夢想…主角為了自己的飛天夢想，浪費了一生的時光…或許在一般人看來是一種傻子行為，但底色是現實主義，現實裡有這樣一個人物，整部戲立刻升騰起一股詩意，詩意的浪漫！”
田壯壯看了他一眼：“…我想拍成唐吉坷德那種…你覺得覺得浪漫？”
沈旭東有點驚訝：“唐吉坷德？”
呃…
這麼說還真有點像！
《飛行家》的主角李明奇一直想造飛機，不管不顧，堂吉訶德也沉浸在自己幻想出來的世界裡，全然不顧世界本來的模樣。
在別人提醒他那只是一個風車，他仍然自顧自地將其幻想為敵人，上前攻擊…
從這個角度解讀也不是不可以！
沈旭東撓頭：“但我覺得還是浪漫一點好…李明奇其實有賺到錢的…而且我調查過，國內有很多民間造飛機的，徐曉曉的攝影集《後院裡的航空學》中，記錄了八個農民飛行家的造夢史，各種造型怪異、充滿想象力的飛機，滿載著一個個超現實的飛天故事。”
“…真的？”
“當然，我帶來了這個攝影集…”
沈旭東從包裡掏出一本厚厚的書，雙手遞給田壯壯…
田壯壯一邊翻看，一邊問沈旭東對《飛行家》的想法，沈旭東也沒有隱瞞：“我想用分段式，開篇是1982年，講述主角為什麼痴迷飛機，然後1992年，李明奇在結婚前看到了一則報道，四川安縣農民曹正書從1984年開始，在自家簡陋的工棚裡造飛機，到現在已經四次試飛失敗…燃起了造飛機的想法，然後退婚，他想要造飛機…肯定會經歷很多挫折，同村人的嘲笑，不理解…他離開了家鄉去了深圳…”
“怎麼收尾呢？”
“…收尾是03年，他患病，還有半年的時間，他必須架上了自己製造的飛機，然後他成功了，飛進了太陽裡面…”
說的也有些乾巴，但田壯壯明白他的意思，點頭：“很不錯的構想…”
“我也覺得是這樣…其中可以穿插一些社會變遷…就像《阿甘正傳》一樣，只不過主角不是阿甘，參與不了歷史大事…”
聽到這，田壯壯長嘆了口氣：“…你都想好了？”
“…是不是跟您預期的不一樣？”
“你都想好了，可以自己拍嘛！”
沈旭東搖頭：“…我沒時間拍電影…”
“拍電影為什麼沒有時間？這樣，我給你做監製…你拍電影…”
家裡來親戚…
我真不是尿不盡…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