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星茴小時候愛穿公主裙,嬌氣、愛哭又調皮。
當然也是可愛無敵,嘴甜又機靈。全家人喊她小公主,寵她寵得不行。
沒想進了青春期,不知道哪裡出了差錯,養成了她嬌縱任性、蠻橫無理的性格,常把家裡人氣得頭疼。
她的戰績顯赫,包括但不限於氣走五六七八位家政阿姨和家庭教師、三天兩頭被學校請家長喝茶、把長輩氣進醫院……以及大大小小無數讓人頭疼的日常事件。
大家依然喊她小公主,某些時候也稱她大小姐——趙家雖然做生意有錢,也不至於到豪門鉅富的地步,這麼形容她,也許有那麼一點“公主病”的意思。
十四歲那年暑假,趙星茴“噗通”一聲跳進了青春期的後半階段,濺起的水花把身邊人砸了個津溼。
當時她剛結束暑期的海外遊學,又去新加坡定居的母親那度了個長假,回國時已經擺脫了初中生的稚氣,換了鬼馬少女的髮型,穿鮮豔緊窄的吊帶和拖地的破洞褲,晃晃悠悠帶著一箱搖滾唱片回了家。
那天趙坤則和褚文蘭在外出差,沒趕得及回家,迎接趙星茴的除了家裡的司機阿姨、她養的寵物貓、昂貴的歸家禮物,還有個憑空出現的陌生人。
活的,男的,同齡人。
這人一張青澀分明的臉,單薄得跟石縫裡拔節的青竹一樣礙眼,穿洗得發白的廉價T恤,鬆垮變形的領口露出瘦弱肩骨,站在別墅華麗精緻的水晶燈下,漆黑的眼睛望向她,只能讓人聯想到“格格不入”和“非法入侵”這種字眼。
等趙星茴搞明白這件事,站上了比他更高的臺階,居高臨下拗起下巴,她那時候已經結束了變聲期,少女音色細潤,因憤怒而尖刻的嗓音吐出的第一個高分貝詞是“滾”。
“讓他滾!!!!!!”
人的確滾了。
那名入侵者頰線繃抿得冷清,肩骨稜稜,睫毛低耷,垂手握成拳,一聲不吭地走出了家門,留給身後人一個倔強背影。
黑漆漆的晚上,他悶頭往自己家的方向走了十幾公里,司機追在後頭,跟了幾個小時也沒把他勸住。
最後還是趙坤則和褚文蘭趕回來救火,在半路攔住人,賠禮道歉,好說歹說把這孩子弄了回去。
回到家,家裡已經被趙星茴鬧得滿地狼藉,趙坤則又擺出生意場上對付難纏客戶的那套,花了好些工夫,磨破嘴皮子喊了幾百句茴茴小公主,聲情並茂,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外加糖衣炮彈的攻擊以及解決家事經典方法“和稀泥”,終於讓趙星茴停住了那個“滾”字。
但這事沒完,誰也別想有好日子過。
整個二樓都是趙星茴的私人領域,此後唯有家政阿姨與貓允許進入,甭管她一人霸佔三個臥室兩個洗手間,坐擁一整個塞滿名牌品的大衣帽間,新來的入侵者只能住一樓客房,永遠也別想上樓和她平起平坐。
別墅客廳挑空至頂,配備全屋音響,每天早上二樓房間準時炸開躁動的電子音,趙星茴在狂亂的鼓點中玩跳舞毯,長腿亂蹦,任誰說話也不搭理,再好的隔音也禁不住少女的熱血折騰,一會音樂一會遊戲一會運動,鬧得人神經衰弱,脾氣浮躁。
她目中無人,下巴一抬就要給人苦頭吃,有時候橫挑鼻子豎挑眼,一不順心就要鬧脾氣,把家裡搞得雞飛狗跳,年紀小小,無師自通,很快學會了陰陽怪氣和言語帶刺。
趙坤則常被她氣得頭疼,一邊揉著額頭嘆氣,一邊想著領回來的少年,不禁仰頭長嘆,都是一樣的年齡,怎麼別人家的孩子乖巧懂事,他這女兒就這麼刁蠻霸道。
不過說——
人生的際遇不可捉摸,而改變潛移默化,誰也沒有料到,成長路上的微小偏差,結果深遠難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