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翠花說著話,伸手從馬車上摸出一把鐮刀就朝易雲平頭上招呼。
自從秋收開始,為了不耽誤大隊收割,各隊的鐮刀隔三岔五地磨,刀刃不是一般的鋒利。
此刻,眾人見李翠花這舉動,全都被嚇了一跳。別的不說,要真在易雲平臉上開道口子,這俊後生可就破相了。
“雲平,小心!”
劉志軍幾個年輕人紛紛去拉易雲平,但是促急不妨之下都慢了一步,主要是沒想到李翠花這老孃們竟然這麼飆!
李翠花自然不會這麼莽,她不過就是舉起鐮刀嚇唬嚇唬眼前這小王八羔子,讓對方跟她服個軟而已!
眼瞅著那鐮刀就要落在易雲平頭上,易雲平就跟被嚇傻了似的站在原地不閃不避,李翠花的臉色也變了。
易雲平現在的身體素質比以前提高了兩倍不止,李翠花的動作在他看來,就跟小孩子過家家沒什麼區別。
直等到那鋒利的鐮刀距離自己的頭頂只有十多厘米的時候,他猛地抬手,一把握住鐮刀把用力一拉,鐮刀就落在他手裡。
易雲平看了看手裡的鐮刀,看樣子應該是今年新買的,當即咧嘴一笑:
“哎呦,實在是不好意思,這頭一次見面您這當長輩的就給我送了一把鐮刀。不過,長者賜,不敢辭。您放心,我一定不會辜負您對我的期望,好好幹活,多掙工分。”
說罷,也不看目瞪口呆的李翠花,直接招呼劉志軍幾人往大隊部走。
劉志軍幾人先是有點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不過很快臉上就露出笑容來,趕緊跟著易雲平往大隊部去了。
“哎,你個小兔崽子,你這是明搶啊,趕緊把鐮刀還回來。”
李翠花急了眼,這鐮刀可是三隊的,這要是經自己手丟了,還不得她自己掏錢賠?
要是婆婆和男人知道,就因為她多說了幾句話,就害得家裡要賠一把鐮刀,回頭還不大耳刮子伺候?
和李翠花一起推車的婦女也著急了,大隊的鐮刀要是丟了,她也是有連帶責任的。
趕緊叫喚著要去追易雲平幾人,不過卻被那趕車的中年男人叫住了:
“行了,別去丟人現眼了,還是回大隊跟隊長說說看怎麼處理吧!”
兩個婦道人家看不明白這裡頭的彎彎繞,他一個大老爺們還不知道嗎?
剛才那小子身邊可站著四五個年輕後生呢,他們這邊才三個人,真要搶,肯定搶不過人家。
更重要的是,剛才李翠花確實拿著鐮刀準備對那小子動手,那幾個年輕後生也都看見了,這個事情人家佔著理,拿你一把鐮刀那是白拿了。
不過,這李翠花也是該吃點苦頭,平日裡仗著自家男人是小隊長,可沒少埋汰人。
“哎……”
李翠花還想說什麼,但是易雲平幾人已經走遠了。
回到大隊部,眾人見易雲平手裡拿著把鐮刀,還都有些驚訝,以為是西坡那一片糜子割得差不多了。
“雲平,你把鐮刀帶回來幹什麼?西坡的糜子得割完了?”
西坡的糜子地和棗樹地不遠,所以順便帶把鐮刀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劉樹身為一隊的隊長每天都要安排幹活任務,自然知道每塊地的具體情況,糜子地的秸稈不可能這麼快就收完。
不等易雲平開口,同行的劉志軍幾人就添油加醋的把路上遇到李翠花的事情說了一遍。
眾人聽到那句“男孩子在外面可要好好保護自己”的時候,一個個笑得前仰後合。
李翠花那張嘴,就算在整個村子那都是出了名的,還沒聽說過有誰能說得過她的。
又聽到易雲平手裡的鐮刀是李翠花“送”的見面禮之後,眾人更是一個個高興的眉飛色舞。
劉樹身為一隊的隊長,臉上也是忍不住笑開了花,伸手用力拍拍易雲平的肩膀:
“哈哈哈,你小子好樣的,不愧是咱們一隊的爺們兒。放心,這鐮刀既然到了咱們一隊手裡,那就沒有再要回去的道理。”
村裡的農具都是定數的,想要添置一把新的,都要大隊出錢進城裡去買,而且還不是你掏錢就有。
有時候,一把鐵鍬,一把鋤頭都要排上一兩個月的隊,實在是太耽誤事兒了。
如今,易雲平給大隊添了一把鐮刀,而且看樣子還是新買的,他這個隊長自然高興。
老天爺什麼時候變臉誰也不知道,一場雪落下來,收不回來的秸稈就只能爛在地裡了。
如今隊裡多了一把鐮刀,人歇刀不歇,一天能多收不少秸稈呢。
易雲平“嘿嘿”笑著,表示自己其實也沒想要,主要是三隊的李嬸子誠心送,他一個當小輩的不好推辭,就勉強收下了。
這話逗得眾人又是忍不住的哈哈大笑,劉樹對於易雲平更是一萬個滿意。
他可是聽大隊長說了,雲平城裡的叔叔嬸子兩口子也沒個孩子,就指著雲平給養老呢。
雲平就算沒有城市戶口,進城找工作也是鐵板釘釘的,不定什麼時候就離開村子裡了。
臨走的時候還能給大隊弄把鐮刀,確實是個好孩子!
忙活了一上午,很快就到了飯點,他們這些背棗枝、背秸稈的年輕人全都開始吃飯。
吃完了,還要趕緊把飯帶給地裡忙活的眾人,讓他們也多少吃口熱乎兒的。
在劉志軍幾人的宣傳下,大夥兒很快就知道易雲平從李翠花手裡給大隊弄了一把鐮刀,一個個見到易雲平都非常高興。
尤其是村子裡的大姑娘、小媳婦,見到易雲平的時候眼睛都亮晶晶的,她們平常可沒少被那長舌婦壞名聲。
一隊這邊倒是高興了,後垣的三隊可就糟心了。
說來也湊合,三隊在西坡附近的地,秸稈已經割得差不多了,這把鐮刀是要捎回大隊再往垣上高粱地裡送的。
誰能想到,李翠花這虎老孃們竟然連這麼點小事兒也辦不好,把他們新買的鐮刀半路“送”人了?
三隊的隊長王懷興五十多歲,這會兒正蹲在大隊院子裡的火堆邊烤火。
他手裡拿著一根旱菸袋,一把“吧嗒吧嗒”地抽著旱菸,一邊陰著臉狠狠瞪了王永生一眼。
三隊跟王永生差不多的後輩不是沒有,他之所以選王永生當這個小隊長,主要就是跟他爹王懷義關係不錯。
李翠花平常什麼德行,大夥兒都知道,都把她當塊狗皮膏藥,平日裡碰見躲得遠遠的。
沒成想,她反倒是越發的能耐了,把大隊的鐮刀都送人了!
“隊長,我……我去一隊把鐮刀要回來。”
王永生也蹲在火堆邊烤火,見隊長黑著臉不說話,周圍幾個人也都憤憤不平地瞪著他,他實在是憋不住了。
說著話,“噌”的一下子站起來就要往前垣去。
“站住!”
王懷興冷哼一聲叫住他:“劉樹豈是那麼好對付的?你去要人家就給你?”
王永生梗著脖子不服氣:“那我就找大隊長理論!”
王懷興氣得丟下手裡的菸袋鍋,怒罵道:
“怎麼,還想讓你媳婦丟人丟到公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