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月王國月靈城,中央月靈學院,校長辦公室。
芙莉雅抱手坐在辦公桌後面,面若冰霜凝視著面前的執事官,抬手指向桌上的一份報告書:
“叫你來沒有別的事情,就是希望你們能給我一個解釋,為什麼這個名字能透過你們部門的審查?”
“這個……”一臉文氣的執事官一邊賠笑一邊緊張地拿手帕擦了擦額頭,同時目光移向芙莉雅手指指著的地方,“是出了什麼問題嗎?”
就職位而言,他在宮廷裡的地位已經不算低了。
但面對眼前的銀髮女精靈,這位王國的首席法師,聯盟法師界的巔峰人物,聯盟公認的至高學府中央月靈學院的新校長,他還是不得不保持畢恭畢敬的態度。
芙莉雅纖白手指點著的地方是檔案上的一個名字——希加·雷霆咆哮,這個名字在這份外交檔案上用獸人語、精靈語和聯盟通用語各自拼寫了一遍。
這是剛和聯盟簽訂和平協議的獸人雷牙氏族,根據協議向月靈學院派遣的教職人員。
執事官怎麼也想不通,只是這麼一個名字,為什麼能讓這位高貴的法師起這麼大的反應,甚至於短短半日連續派使魔送了三次密信向他的部門興師問罪,要求派個人來親自做出解釋。
“你居然不知道這個獸人是誰嗎?”芙莉雅微微皺起眉頭,“誠然,關於他的資訊很多都被封鎖了。但你,作為負責外交的要員,竟然連兩年前月刃堡壘差點被攻破的事件都忘得一乾二淨了?”
“你、你說,他是……那個希加?”執事官難以置信地眨巴起眼睛來。
“沒錯,就是那個希加。屠龍者,不死的巨人,雷鳴的天災,血嶺要塞的魔王,月刃堡壘撕裂者,紅河谷戰役的絞肉機……”芙莉雅歷數起希加在這場戰爭中在聯盟這邊獲得的諸多稱號,每說一個執事官臉上的血色就減少一分,“這樣你能想起來了嗎?你可以去諜報部門申請份檔案查一查,那傢伙的姓氏就是這個。”
“不不,再怎麼說也不可能是他吧。我也是有一定了解的,希加這個名字在獸人那邊貌似比較常見,同名同姓什麼的應該也……”執事官連連擺手。
“那說明你們的功課還沒做到位。讓我教你一件事吧,年輕人。獸人那裡有一個傳統,就是儘量避免跟部族裡立下重大功績的英雄人物同名,當一名獸人被冠上了英雄的稱號,除了已故的人,同個部族和他同名的人往往會選擇改名以示敬意。
一個獸人被允許和英雄同名只有一種可能,就是建立和那名英雄同等的功勳。而雷牙部落,並沒有第二個打到月刃堡壘城下的將軍。”
芙莉雅解釋到這裡,執事官的臉已經徹底變得煞白了:“那也就是說?”
“經歷過這場戰爭的雷牙部落中,恐怕只有一個希加·雷霆咆哮。”芙莉雅嚴肅地點了點頭。
“可、可是……他們怎麼會……”執事官結巴起來,“這不合道理啊,他們不怕惹出麻煩來嗎?”
“文化和觀念的差異有時候就是可以這麼大,我在前線待了兩年也沒完全弄明白這些獸人的行事邏輯,你還想用什麼道理來預測他們的行動?”芙莉雅搖頭。
聽到這裡,執事官隨即想起了一件事。
“啊,我記得您好像也跟他……”說到一半執事官就察覺到這件事似乎不該提,立刻閉上了嘴。
但芙莉雅卻顯得很坦然:“是的,我們交過手。我曾帶著白塔最精銳的法師部隊進攻他鎮守的血嶺要塞,打了兩個月也沒能攻下。”
執事官又開始用手帕擦起了汗:“這可如何是好?都到這一步了,現在要如何跟他們提出更換人選呢?”
對方提交的名單已經送到並透過了初步的審查,這個時候要回絕很難找出一個合適的理由。
沒有合適的說辭對提案退縮會讓銀月王國的外交立場顯得怯懦,損害了國家的外交形象,事後肯定是得有人擔責的。
“真是的,明明剛接手這個學院就有的忙的了,居然還給我出這種難題。”芙莉雅望著檔案上的名字,扶住額角搖起頭來。
與此同時,學院某間教室裡。
幾名學生正聚在一起認真地談論著一件大事。
“我託在政務那邊幫忙的學長打聽到訊息了,上面居然真的請來個獸人當老師,而且很可能……”留短髮的精靈女生頓了頓,然後喪氣地來了一句,“是要來接替被我們趕走的那個老太婆,負責我們十三班。”
此言一出,在場的學生頓時哀鴻一片。
“開玩笑吧,學院上面那幫人真瘋啦?”
“光是讓獸人踏入這座學院都是一種侮辱!”
“聽說獸人看到任何種族的雌性都會興奮起來的,超噁心的……”
“我不行了,我要退學了!”
忽然間,一個人類男生拍案而起:“我真的是不明白了,明明仗都打贏了,憑什麼非得跟那種野蠻種族提倡什麼人道主義,給他們留塊土地也就算了,搞什麼文化交流不是犯賤嗎?”
這場戰爭,雷牙部落對內宣稱他們打贏了戰爭,令三族聯盟不得不承認他們在這片大陸獲得的這片領地的合法性。
而聯盟也對內宣稱他們打贏了戰爭,成功限定了獸人的居留地,斷絕了獸人在大陸上繼續擴張領地的意圖,令他們認識到了聯盟諸國的強盛,產生了足夠的威懾效果。
對於前線的戰事,報喜不報憂也算是常規操作了,在民眾的耳中,各自的軍隊似乎一直在連連告捷。
除此之外,在戰爭期間,內部宣傳也自然會對敵人的形象有所編輯。
在三族聯盟諸國,尤其是在和獸人直接交戰的銀月王國內,獸人一直被宣傳成粗暴野蠻,愚鈍落後的種族。
而到了後期,在民間作品當中,獸人甚至還被賦予了某些……特別的屬性。
對於遠離前線的這幫學生來說,從來沒見過真正獸人的他們腦中關於獸人的印象,基本也只能來源於這些資訊。
因此,年輕氣盛的學生們無法理解聯盟沒有乘勝追擊,直接徹底擊潰獸人。
更無法理解聯盟居然還宣稱“出於人道主義”和獸人停火,並簽訂和平協議承認獸人的土地。
如今居然還有位獸人被請過來,以文化交流的名義當他們的老師?
這真是諸神給他們開了個天大的玩笑!
“安靜點,垃圾。沒人想聽你的政治演講。”一直坐在角落裡,將雙腳架在課桌上,抱著雙手以後仰的姿勢靠在椅子上的金髮女精靈突然出聲,“光在這裡耍嘴皮子能有什麼用?”
“菲琳……”那男生不悅地看向她,卻不敢發作,“幹嘛呢,我今天沒惹你吧?”
“別誤會,我不是針對你們誰,我是說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菲琳將腳從課桌上放了下去,坐直身子掃視在場的其他學生說道。
“說什麼呢,你也是掉到這個班的……”男生還在嘀咕。
“我跟你這些因為水平太次掉下來的吊車尾可不一樣,不服氣我們可以比劃一下啊。”菲琳拿起自己的短杖指向那個男生。
男生瞪視菲琳卻不敢應聲,因為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贏,如果不是因為多次違反校規,菲琳本來是這一屆在法師專業可以爭奪首席的種子學生之一。
“好啦,菲琳,你平時說話可不是這樣的,我知道你也很氣,但別把氣撒在我們身上。”另一個沉穩一些的半精靈女生試著打圓場。
“哼。”菲琳把短杖收起來,“我想說的是,你們光在這裡,像一群麻雀似的嘰嘰喳喳抱怨有什麼用,想要改變,就得有所行動才行!”
“能怎麼辦,去抗議不成?別忘了我們可是‘被拋棄的十三班’。”那名男生聳了聳肩。
“學院當然不會管我們的意見,但我們可以讓那名獸人‘聽’我們的意見啊,只要他自己主動提出不再擔任我們的老師,那我們自然就不用再看到他了。”菲琳冷笑著說道,“這麼簡單的道理你們都想不明白啊。”
剩下的學生面面相覷。
“所以我在這裡呼籲大家團結一致,到時候我們一起給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獸人一點顏色瞧瞧。”菲琳說著按著課桌起身,“我話講完,誰贊成,誰反對?”
“這、這樣不太好吧……”那名半精靈女生怯生生地說道。
菲琳馬上抬起法杖一揮,那名女生屁股下坐著的椅子頓時一歪,讓她“啊”地一聲跟著摔倒。
“我贊成。”那名男生率先表態。
“我贊成!”
“贊成!”
“乾死那個獸人!”
剩下的人紛紛附和起來。
菲琳見狀,嘴角浮現出了一抹滿意的笑意:“很好,讓我們先給他準備份見面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