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呢,說是練攤有些難為情,怕丟人。”
“唉……怎麼想的,這事丟什麼人了,靠自己本事掙錢,不是很正常的事嗎,這事你得說說她,思想有問題。”
武娜娜的反應和關小雅截然相反,她對社會上的事情看的很透徹,並不認為男人靠手藝吃飯,有什麼可丟人的。
“我當時就說她思想有問題。”
武娜娜又沉默了半晌,然後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抓住強子的手說道:“你這個瓜慫,你們這是典型的三觀不合,將來真的不一定能走到一起。”
強子眼珠子都快飛了:“我說姐,你這話就有些過了,這是巴不得我們散了吧?”
“你……你個大瓜慫,你姐我有那麼自私嗎,說話跟椽子戳一樣。”
女人說話的時候,眼眶都紅了,水汽明顯在裡邊打轉。
強子頓時心裡一軟:“別別別,千萬別哭,你兄弟啥人你還不知道嘛,說話就不過腦子。”
“哼……你倆的事我懶的摻和,最後問你一遍,你到底去不去西京?”
強子思考了一下:“不去了,姐姐的好意我心領了,龔校長說得好,別人家的屋簷再大,也不及自己有把傘,練攤這事我覺得挺好,掙的多還不用看人臉色。”
武娜娜喝了一口麵湯,擦了擦嘴,有點無奈的起身:“其實我就多餘來這一趟,給你打個傳呼就行了,可我就是賤,就願意跑這一趟。”
“嘿嘿嘿……姐姐別亂說,你這是心裡裝著我呢,你容弟弟緩緩,過幾年我一定狠狠的報答你。”
“臭不要臉,還狠狠地報答,那是怎麼報答,我走了。”
女人起身準備走了。
“這麼晚了你幹嘛去,還去西京呀?”
此刻已經八點多了,臘月底的八點多已經黢黑了。
“回去看看妞妞,都快一個月沒見了。”
“哦……那應該的……”
孫和平的獎金還是起了大作用,臘月二十五這天,原定的生產份額居然超前完成了,中午開飯的時候,他就帶著財務一起來了。
工人們都等著這一刻呢,尤其是四個車間標兵,他們不僅能拿到一個月工資的獎金,還能額外多領三百塊錢的標兵獎勵,這一來一回可是上千的工資,那時候這些錢對農村人來說,絕對是筆鉅款。
四個標兵裡就有關小雅,強子有時候非常的不理解,那雙如羊脂般的白嫩小手,是怎麼擁有超高的手速,在一次次車間比拼中拔得頭籌的。
不過這次不同往日,領完工資和獎金的都在餐廳在等著,因為孫和平有重要事情通知,就是兩個廚子也沒讓走,都在門外等著。
所有人拿到工資和獎金後,都開開心心的在外邊談笑風生。
“好了,大家都進來吧!”
會計站在門口招呼。
孫和平臉上嚴肅,看著在餐廳裡坐下來的工人清了清嗓子。
“四年了,大家跟著我孫和平已經四年了,我的為人相信大家心裡都有數。
有道是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咱們廠子到今天就算是走到頭了,因為上頭有規定,所有校辦廠子都要停掉了,咱們也不能例外。
臺下一陣譁然,這訊息來的有點猛烈,因為之前一點訊息都沒有流露出來。
孫和平沒有管工人的議論,繼續大嗓門說道。
“對於你們的去留,接下來我宣佈幾件事,第一,西京的廠子還有一百多人的空缺,有想去西京的兄弟姐妹可以考慮下。
第二,所有去西京的人必須經過816廠子有關部門的考核,因為我們得主要訂單就來自它們大廠。
第三,對於直接離開的姐妹兄弟,每個人補貼一百塊錢,大家跟了我幾年了,都不容易。”
說白了這就是孫和平的一言堂,他想怎麼做都看心情,能夠在最後不欠工人一分錢,還給多發了一個月工資的獎金,在當時絕對是夠良心的老闆了。工人們絕大多數都是附近的農民,能有什麼心思,那些最終決定不去西京的,當時就領了一百塊錢補貼,悵然若失又歡天喜地的回去了。
最後剩下不到兩百人,孫和平說是正月十六繼續來廠子裡,816的技術人員會過來對他們進行考核,然後透過的直接去西京的廠裡。
孫和平走後,武娜娜拿著一份名單,又比對了一下剩下的人。
“嗯,還有一個事情,接下來唸到名字的人留一下,其他的各自回家,準備過年。”
人群再次散去,剩下的只有十幾個人了,這些人都是以前獲得過標兵名譽的,作為廠子裡的技術骨幹,自然不用經歷考核,那不過是孫和平婉轉的選人手段而已。
這一些人裡,關小雅赫然在列,她是四五次標兵名譽獲得者,自然會在孫和平的既定名單裡。
“老闆說了,你們不用考核,年後正月十六直接去廠裡報道即可,另外你們每人多發一百塊錢紅包,這是老闆的意思,你們為廠子裡出力最多……”
這些人當然是更加歡天喜地了,一個說不幹的都沒有,就是關小雅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表示,這讓強子有些納悶。
“強子,你呢,怎麼打算的。”
把工人都打發走後,武娜娜再次追問強子,她是從心底想讓這貨去西京幫她。
“還是那句話,謝謝姐姐的好意,我就不去了,想給自己乾點事。”
武娜娜點頭:“那行吧,不過有個事得麻煩你一下,臘月底有廠子的車過來,將這裡有些能用的東西拉走,你幫我盯一下,我可能回不來。”
“這事還有什麼說的,沒問題。”
年前幾天都是又閒又忙,農村人要趕著準備年貨,打掃屋裡,年根蒸包子炸油餅等等,都拿到錢後,廠子裡瞬間就安靜下來,強子在宿舍裡收拾東西,左右不過一床被褥,捲起來就可以帶走。
不過他在等關小雅,女孩子的東西總是很多,她收拾了一個小時還沒完。
強子估計她在和工友道別,因為她宿舍裡的姑娘們都沒有去西京,又或者是孫和平根本就看不上,給了一百塊錢打發走了事。
下午六點的時候,關小雅過來叫他,說是收拾完了,看腳踏車能不能載的下。
強子看了一下皺眉道:“怎麼這麼多東西,又不常駐宿舍,小丫頭片子真是麻煩。”
“嗯……”
“哎呦!”
話音剛落,這貨就被關小雅擰住腰間的某處使勁。
“這麼快就嫌棄我煩了。”
“啊……鬆手鬆手,哥哥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哼,這才像話。”
關小雅鬆手,然後從後邊抱住強子的腰:“哥,你不問我去西京嗎?”
“你能去得了嗎?”
強子一邊整理女友的東西一邊問道。
“嘻嘻嘻,這次你可能要估計錯了?”
“為什麼?”
強子有點意外,於是停下手裡的動作,抬頭看向女孩。
“一千多塊拍在桌子上,我爸估計就傻了,到時候肯定會同意我去的,你想啊,他種地一年能掙幾個錢,去年一年才掙了不到一千,我年底回去拿了小一千,他不得懵了。”
女孩狡黠的笑著解釋。
強子意外又釋然了,這關老頭的執拗他是知道的,錢似乎就能打動他,不過當前根本沒有說娶媳婦能用錢擺平的,那時候娶個媳婦彩禮才二百四十塊,經濟好的也不會超過三百六,這是大行情,誰也不會例外,因為大家都是如此。當地還流傳一句老話,好男不圖家當,好女不圖嫁妝,足以說明當時的大好青年、芳齡少女是愛人不愛錢。
“你說這個倒是有可能,你爸要是同意你去西京,我們怎麼辦?”
強子有點為自己和女孩的前途擔憂了,因為他們的事現在還卡在關老頭哪裡不上不下的。
“廠長沒請你去嗎?”
關小雅有些意外,因為孫和平可是相當看中強子,沒道理這些既定名單裡沒他。
“請了,待遇沒怎麼變,我不想去,我還是覺得練攤更能掙錢,也能發揮我的強項。”
“哥……你還是決定要練攤啊?”
“嗯嗯,下定決心了。”
今天孫和平的行為給強子帶來很大觸動,那是根本毋庸置疑的決定,一切都是他一個人說了算,那些工人連一句反駁的話都沒有,這就是老闆和打工者的區別。孫和平這還算是好的,沒有拖欠工人一分錢工資,甚至還給了不低的獎金,要是換了別的老闆,恐怕連工資都拿不到手。
“我去西京你也不去嗎?”
“今天孫老闆算是給我上了一課,這麼多人說開就開,這就是老闆和打工者的區別,我不想再這麼被人如棄敝屣。”
強子堅定的眼神讓關小雅無從反駁,頓了一會才說道:“那我……”
“別說了,你是女孩子,不用承擔養家餬口的擔子,能混就先混著,畢竟孫和平給的工資不低,你幹一個月比那些搞副業的大男人兩個月或者三個月都掙得多,為什麼不去,只要關叔同意,我自然沒意見。”
“可是我們就不能天天見面了!”
強子摸了摸關小雅的臉蛋:“傻丫頭,心裡裝著彼此,哪裡用得著天天見面,左右不過二十幾公里,想你了我就去看你,不是週六都是半天班嗎,你也可以回來呀,一兩塊錢的車費,又不是出不起。”
“嘻嘻,哥……你剛才滿臉正事(嚴肅)的樣子,看著簡直帥的掉渣。”
“嘿嘿嘿,那你還不趕緊過來,讓哥好好的親親你!”
這貨說話就張開手臂,做出擁抱的樣子。
“才不要呢,一雙手跟耗子一樣不老實,看看這些東西怎麼辦,腳踏車恐怕載不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