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念幾乎將那棵綠芽樹薅禿,她看著乾坤袋中滿滿的果子滿意一笑。
夠謝卿禮吃許久了。
她利落地跳下樹,少年安靜地等著她,瞧見她後眉眼彎彎:“辛苦雲師姐了。”
男主如此乖巧,雲念看的心都軟了。
“你我之間不必如此見外。”她笑盈盈擺擺手,將手中的乾坤袋重新系到謝卿禮的腰間。
謝卿禮的目光落在雲念身上,披在身後的烏髮凌亂,露出一抹瑩白的後頸,纖細又脆弱,彷彿他輕輕一握便能折掉。
可就是這麼一個人,一直在往他身前湊。
倒當真不怕死。
他這邊亂七八糟想著,雲念將乾坤袋完美打了個結。
她拍去掌心的灰塵,“這些夠你吃很久,你就當尋常果子吃便是,對你的經脈肯定是有好處的。”
少年溫順頷首:“師弟知曉,多謝雲師姐。”
雲念滿意一笑,目光搜尋著江昭的身影。
“師兄在那裡,謝師弟,我們去尋他吧。”
“好。”
江昭並未走出太遠,待雲念和謝卿禮趕到時,他正低垂著頭看著一處草叢。
雲念猝不及防從中探頭:“你看什麼呢?”
她突然出聲嚇了兩人一跳,看清是雲念後,江昭白了她一眼並未吱聲,重新扭回頭看著那處草叢。
他指了指前方:“你看這是什麼?”
雲念望去。
他指的是朵花,花瓣全白,周圍似乎縈繞著皚皚薄霧,微弱的光亮環繞著它,添上了些朦朧的美。
但最具標誌性的,是它的根莖。
是一種極為漂亮的藍色,像是寶石般深邃。
藍莖,白花。
雲念在藏書閣中看到過關於它的描述。
這是酩酊蘭。
是一位滋補氣血的靈草,它的花瓣可入藥,能解百毒,生血肉,穩離魂,修補經脈。
可這種花早已經在修真界絕跡了幾千年了。
江昭道:“但這裡不僅有,還不止一朵。”
雲念望向前方的草叢,白花在微風中搖曳,鬱鬱蔥蔥數不勝數。
江昭唇瓣顫抖,像是極其激動的模樣。
“酩酊蘭是修補經脈的良藥,阿楹的經脈損害已經多年。”
他站起身,靈力深入地底,正要連根將大片的酩酊蘭拔起收入乾坤袋中。
衣袖被人拽住,少女原先清透的聲音此刻變得格外壓抑。
“別動,師兄。”
江昭察覺出了不對勁,動作遲緩抬頭看去。
距離他不遠處,幽深的竹林之中,一雙赤紅的眸子正盯著他。
它的身後,緩緩走出了更多的……
噬魂虎。
身形狀似老虎,卻比尋常的虎高大了許多倍,最喜食人魂魄,額上的白毛象徵著它們的身份。
可這種靈獸在修真界都消失幾千年了。
這裡……竟然有這種兇獸?
江昭終於察覺出不對勁了:“不,這裡不是故陵劍墟。”
這裡……
是翠竹渡!
從一開始他就應該察覺的!
這麼多竹子,又是綠芽果,又是酩酊蘭,他們走了這般久連一個人都沒遇到。
“快御劍走!”
雲念拽起謝卿禮,在那幾只噬魂虎動作之前連忙御劍。
江昭看了眼身後的酩酊蘭。
這對蘇楹的經脈有極好的修補之力。
他咬了咬牙,矮身躲過一隻噬魂虎的攻擊,長劍橫掃而過倒下大片的酩酊蘭。
他正要將其盡數收入乾坤袋,一隻噬魂虎朝他橫衝直撞而來,縱使江昭躲的迅速,依舊被它尖利的爪牙在右臂上狠狠劃了一道。
“師兄!”
“我沒事!”
江昭將酩酊蘭收入乾坤袋,在雲唸的掩護下御劍飛上虛空。
謝卿禮道:“這邊。”
雲念來不及想別的,在這種情況下下意識攙扶著江昭跟著他走。
噬魂虎在下方追的很快,時不時踩著竹子跳上來想要咬他們一口,竹林上方有幾隻巨鷹被驚了出來,卻好似害怕些什麼,一直不敢進入竹林。
雲念不敢飛太高,擔心巨鷹襲擊;也不能飛的太低,會被噬魂虎咬住。
而原先御劍飛在最前面的少年在幾輪躲避中,不知何時已經漸漸落隊。
謝卿禮徹底停下腳步,目送雲念和江昭的身影逐漸遠去。
他看著少女碧綠的衣裙消失在視線,臉上最後一絲笑意也消失。
少年朝著相反的方向離開。
地上追著跑的噬魂虎,空中的巨鷹隱隱發抖,刻意避開了謝卿禮,朝著雲念和江昭追去,好似在害怕他一般。
***
雲念帶著江昭走了許久,終於甩掉了那些噬魂虎和巨鷹。
她發現不對勁之時,身後早已沒了謝卿禮的身影。
雲念看著空無一人的身後,嚇得手都在抖。
“謝……謝卿禮呢?”
【男主呢!】
江昭按住她的手:“你先別急,我們回去找他。”
雲念強撐著穩住心,謝卿禮一定還沒有出事,否則局裡早就下警告了。
“我們去找他。”
她閉上眼,感受著謝卿禮的方位。
他的手腕上還有靈絲繩,無論再多遠她都能找到他。
“找到了。”
她的動作很快,江昭連忙跟上。
而這邊,少年的身影化為一道白影穿梭在竹林之中。
謝卿禮很快便找到自己要去的地方。
少年長身玉立,垂首望著地面,好似在看什麼東西。
原先平整的地面皸裂,裂縫從細小逐漸蔓延,最後形成可以吞沒萬物的深淵,高立的竹林也在塌陷。
隨後是一片密密麻麻的……
蟲影。
塌陷的地面露出了深埋其下的險惡。
那裡儼然是蟲窩。
謝卿禮攤開手掌,面不改色地劃開掌心,鮮血成串般滴落進蟲窩。
不過幾息功夫,凹陷的地面中伸出數十根粗壯藤蔓,蔓身上長著尖利的倒刺,扭曲著朝他襲來,不難想象若是被卷下去會怎樣。
謝卿禮冷眼望去,在那些藤蔓距離他只有幾寸之時,他正要抽劍,胳膊被人從身後拽住,一股猛力將他拉了起來。
冰涼的手腕被人扣住,少女抱住了他的腰身,帶著他迅速撤退。
計劃一朝被人打破,謝卿禮從未預想過會出問題,一貫淡然的神色頭一次有些僵硬。
江昭一馬當先:“我來斷後,你們快走!”
他的本命劍名喚凜尋。
此時凜尋周身劍光四溢將粗壯的藤蔓斬斷,雲念也不多廢話,靈力加持在劍身飛速躲過四處而來的藤蔓,徑直向上飛去。
雲念帶著謝卿禮躲避著那些藤蔓。
她的一顆心跳的很快。
天知道,方才掉頭回來瞧見謝卿禮站在一片快要塌陷完的地面上,身前不遠處就是地坑,裡面密密麻麻都是食人蟻。
幾根粗壯的藤蔓想要將他拉下去,可他卻毫無反應呆呆站著,好似被嚇傻了一般之時,雲念幾乎要叫出來了。
你個大傻春站著幹嘛呢!
現在拽住了人,卻反而更害怕了。
謝卿禮望著懷中的人。
她的個子剛剛到他的肩膀,這般看起來像是完全縮在他懷中。
她不是走了嗎?
謝卿禮的聲音很輕:“師姐?”
雲念頭也不抬:“別動,我帶你離開。”
勁瘦的腰身被她抱住,謝卿禮垂首看著懷中的人。
往日總是含著笑意的小臉此刻滿是凝重,目光看著淡定,實際上從他這個角度可以清楚看到她的睫毛在顫抖。
這般害怕也要來救他嗎?
而她的嘴唇似乎還在翕動,微弱的聲音傳來。
謝卿禮挑了挑眉,不動聲色朝她湊近了些。
他以為她在哭。
可聽到耳裡的卻是……
“富強民主文明和諧……”
謝卿禮:“?”
她嘀嘀咕咕在說什麼?
雲念:極度密恐的人誰懂啊!
她一遍遍在腦海中告訴自己不要往下看,但此刻滿腦子都是那些食人蟻爬行湧動摞在一起的畫面。
雲念一不留神,一根藤蔓擦著她的脖頸而過,她帶著謝卿禮慌忙避開,肌膚上卻還是被尖刺劃出了道血痕。
鮮血順著白嫩的脖頸流下,謝卿禮目光一暗。
可懷中的人依舊目不斜視帶著他穿梭在藤蔓之中。
謝卿禮看了眼那邊狼狽躲閃的江昭,明顯也應付的有些困難。
如今在場的人,除了他,其他都已被這藤蔓傷到。
只有他始終被雲念安穩護著。
明明她那般弱。
謝卿禮喉結微微滾動,聲音如汀汀溪水:“師姐,放下我吧,帶著我你會分心,走不出去的。”
雲念剛抱著他躲過一根藤蔓,聞言瞪了他一眼:“別說傻話,我不會丟下你的,你一定能活。”
這可是她轉正後的第一個任務,好不容易熬過了艱難的實習生涯,任務失敗說不定就一朝回到解放前了,雲念絕不可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謝卿禮很久都沒說話,雲念以為他死心了,便放下心來專心應付這些藤蔓。
他們必須得衝出這些藤蔓的包圍圈,衝出去就能活。
頭頂上方似乎有人輕笑了一聲。
少年似是喟嘆,聲音極度飄渺:“可是師姐,不會有人希望我活著的。”
雲念還沒反應過來他的話,冰涼的手毫不猶豫地將她扯開。
在她愣神的目光中,少年後退一步,自虛空仰面倒下,眸含笑意看著木劍上神情呆滯的少女。
任憑自己墜入無盡深淵。
“謝卿禮!”
“師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