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貴人感嘆地說道,“福貴人,淳常在,妾身出身低賤,以歌姬的身份進的宮,宮人皆嫌棄,受盡鄙視。”
她聲音開始哽咽,眼中有淚。
“之前若不是淳常在出手相助,妾身不知要被何等出醜和羞辱。如今竟還能有機會侍寢,真不知道該如何感激兩位恩人才好。”
話音未落眼淚就噗噗地直往下掉,她輕咬著嘴唇,垂下眸子,用手絹擦著眼淚,“妾身真地,真地很感謝二位恩人。”
說著要行禮拜謝,被江月白眼疾手快地托起。
“貴人姐姐言重了。只是舉手之勞而已。”江錦繡甜甜地說道,笑著望了姐姐一眼。
江月白松開攙扶著錢貴人的手,點點頭,“都是宮中姐妹,互相照應,不必客氣。行如此大禮,折煞我們了。”
錢貴人的眼淚流得更多。
“妾身在宮裡沒有朋友,想要跟兩位恩人親近,怕是高攀。只恨出身低賤,蒲柳之質,除了彈琴跳舞,沒有拿得出手的東西。以後兩位恩人只要用得上妾身的,儘管跟妾身說。”
江錦繡心底善良,聽到“沒有朋友”、“高攀”這樣的話就心生共鳴,連忙打趣地安慰道:
“古往今來,好多得盛寵的妃子都是因為能歌善舞。像我這樣怕苦怕累,既不會彈琴,也不會跳舞,才是真一無是處,煩惱得很。”
真誠的語氣讓錢貴人一下子愣住,跟著也笑了。
江錦繡則拉住錢貴人的手,笑著說,“姐姐以後常來桃蕊宮玩吧。”
錢貴人卻不看江錦繡,抬頭看向江月白,小聲問道,“福貴人,請問妾身可以嗎?”
宮內等級森嚴,按規矩,江月白有了封號,比她高半級。見到江月白,她需要行禮。
在江月白麵前,她時常會感到一種無形的氣場,讓人心生崇拜和服從,不敢造次。心中的念頭似乎被她一眼看穿,無所遁形,不敢欺瞞。
江月白點頭,“歡迎常來。錢姐姐會彈琴跳舞,不如教教我們吧。我跟錦繡不會跳舞彈琴,正好想學沒人教。就是怕姐姐嫌棄我們笨手笨腳,不好教。”
錢貴人驚慌失措,“福貴人,您位份比妾身高,該妾身叫您姐姐。”
“姐姐入宮比我們早,年齡比我們大,叫聲姐姐應該的,”江月白笑著說道,“就別謙讓了。”
江錦繡嘟囔著嘴,打了姐姐胳膊一掌,“姐姐!你想學別拉著我啊。我才不想學。錢姐姐,你要教就教我姐姐吧。她是天下最好學的人。就不要折磨我了。”
昔日被老師按著壓腿劈叉痛得嗷嗷叫的情景浮現在腦海裡。
光是想想,就可怕。
而且江錦繡最近被隊長海蘭珠抓著單獨上小課,被折磨得苦不堪言。
江月白無奈地搖頭。
從小,她就拿這個愛撒嬌耍賴的妹妹沒辦法。
“錢姐姐,以後怕是真要勞煩姐姐,我還真挺想學跳舞和彈琴。不如後面挑個好日子,向姐姐拜師學藝。”
正好“舞動京城”裡面,趙飛燕老師教的很多舞蹈動作很難,很多地方不明白、沒把握,需要有人手把手來指點下。
歌舞坊出身又主動攀關係的錢貴人無疑是佳人選。
而且錢貴人接近她們肯定有目的。她是三王爺進獻給皇上的歌姬,說跟三王爺一點瓜葛都沒有,恐怕誰都不信。
那就藉機看看她到底想幹什麼。
在翻臉之前,提防歸提防,先維持表面的和平,當朋友先處著。不必上來就劃清界限,直接掀桌子。
看破不說破,是成年人基本的人際交往法則。
姐妹二人與錢貴人話別一起走出門後,發現範常在竟然還在殿外路旁,對她們微笑示意。
看來是專程在等。
“範妹妹,你在這裡等這麼久怎麼不提前告訴我們一聲?”江錦繡拉著小姐妹的手嬌嗔。
範常在錯愕地低頭看著江錦繡的手,神情有些不太自然,小聲說道,“兩位姐姐好,妹妹見錢貴人去找你們,就沒敢冒昧打擾。”
江月白敏銳地捕捉到,範常在身上突然有了膽怯和客氣。
範常在以前不是這樣的。基本上不卑不亢,進退有度。在搬到跟熙榮華一起住之前的那個下午,甚至帶著幾分驕傲。
原因恐怕就在,彼此間身份差距的驟然變化。
人最難以接受的就是,明明跟自己一個層次的人,卻突然飛黃騰達。
一邊自卑一邊嫉妒。
心理就很容易失衡。
但只有經歷這樣的巨大落差,被生活毒打,才能慢慢認清現實,才會成長。
否則一直都活在幻想裡,最終一敗塗地。
所以,江月白裝作沒看見,不動聲色,態度一如往常的矜持。
範常在的視線剛剛碰到江月白就飛快地錯開。
“熙容華姐姐說,她這些日子老呆在延禧宮裡誰都見不著,寂寞得很。今日做了些點心,想請兩位姐姐前去坐坐。”
熙容華如今是宮裡唯一有孕的女子。恐怕想找機會謀害她的人不少。
傻子才會往火坑裡跳。
偏偏就有傻得冒泡的人,比如江錦繡,她立馬開心地應了下來:“好啊!”
心想正好有好多話,想找個私密的地方跟範常在說。
她們好久沒有坐在一起好好聊天。
自從範常在從西區搬走,兩人一個在東一個在西。每次請安,往往只在路邊寒暄幾句,就匆匆話別,各奔東西,沒什麼交集。
江月白抓住江錦繡的手,嗔怪道:
“妹妹,哪能說去就去的。熙姐姐身懷龍胎,萬一我們貿然拜訪,驚了胎氣多不好。範妹妹,你說是不是?還要煩請你替我們謝謝熙姐姐。”
江錦繡知道自己沒腦子了。
去了萬一出了事,根本說不清楚。夏嬪的流產就是這樣就是例子。
想想就頭皮發麻。
她下意識地將手放在小腹上,彷彿已經有了。
範常在沒想到江月白會拒絕得這麼直白,頗為尷尬,“是妹妹想得簡單了。”
她注意到了江月白放在腹部的手,心有觸動,猶豫了下,臉一紅,害羞地說道,“錦繡,我們一起去湖邊走走吧。”
這簡直是一拍即合,江錦繡開心地答應下來,“姐姐,我也想跟範妹妹單獨聊會天。”
“昨晚下過雨,你們注意安全,注意滑倒。”
兩個初涉情事的少女神秘兮兮的,臉和脖子都羞得通紅,連帶耳朵都紅了。還能交流什麼.
不就是那些事嘛。
她已學完全部的課程,看多了細節講解圖,感覺已經全然免疫。
不管什麼花樣,最終都是in,out,in,out,到達,完成,結束。
江月白這麼想著的時候,自以為很理性,臉卻刷地一下就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