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攻破梁軍營壘,燕軍需要經過一段兩百多步的坡道。
坡道上擺滿了鹿角,土壘上黑雲甲士的長矛猶如密密麻麻的蘆葦,從木道溝一直綿延到東北面的廉頗墳,而廉頗墳是一座方圓三里的土丘,地勢比坡道更陡。
三千弓弩手守在上面,配上弩車、霹靂車,就成為燕軍無法逾越的鴻溝。
如果是冬天,燕軍還能從東南面的滋水踏冰攻來。
但現在已是三月,冰雪消融。
所以燕軍只能正面進攻。
戰場上,兩邊的甲士已經撕咬在一起,互相攢刺的長矛如犬牙交錯。
燕軍騎兵試圖從西南四里處的緩坡上衝上來,但衝到一半,黑雲驍騎忽然出現在土陵上,然後洶湧而下,將燕軍輕騎擊的粉碎。
牙纛之下,一切盡收李躍眼底。
層層疊疊的燕軍背後,一杆“慕容”大纛屹立於千軍萬馬之中,周圍皆是鐵甲精騎,騎兵兩側,裝備精良的步卒宛如鶴立雞群。
不用說,這支人馬便是燕國的核心精銳,也是慕容恪的底牌。
地緣決定戰略,地勢決定戰場。
燕軍這種打法根本不可能攻上來,只會不斷被消耗血肉。
“殿下,呂護、逄約二將請降,請求我軍東北面緩攻!”一名斥候前來稟報。
李躍目光轉向東北面戰場。
“呂”、“逄”兩面認旗之後,千餘燕軍甲士按兵不動,沒有加入血腥的戰場,似乎在督戰。
凡是後退之人,都是被他們無情的砍翻在地。
因此東北面廝殺最為慘烈。
“傳令兩人,若是真心投降,立即倒戈一擊,先滅了身後督戰的燕軍!”
戰場如此焦灼,李躍不可能讓將士們住手。
這種命令只會讓士卒們迷惑、混亂……
“唯!”斥候飛奔而去。
但兩軍非但沒有後退,反而更積極的向前壓進,但面對堅如磐石的甲士,如海一般的長矛,基本都是徒勞的。
斥候揹著黑雲赤旗在陣前搖動,“呂”、“逄”二軍竟然自動讓出一條道路。
過不多時,營中一陣呼喊,居然真的調轉刀矛,殺向身後的督戰隊。
臨陣倒戈,對燕軍士氣打擊極大。
兩翼呼應的燕國青壯扔下長矛掉頭就跑,主陣廝殺的燕軍也開始緩緩後退,戰場上一片混亂。
“敵軍正亂,可擊也,末將願率兩千精騎取慕容恪首級而歸!”張蠔激動萬分。
李躍舉目遠眺,前陣雖然亂了,但後陣燕軍精銳沒有亂,靜靜肅立在木道溝之側,如同一群渴望血肉的蒼狼。
甲騎以鐵鏈串聯起來,形成三列。
馬上的騎兵揹負長槊,手挽強弓,東西兩面荒野間,燕軍騎兵蠢蠢欲動。
一旦黑雲軍衝出營壘,就會面臨燕軍步騎三面圍攻。
“傳令,擅自出壘而戰者,斬!”李躍沉下臉,沒給萬人敵張蠔面子。
張蠔神色一僵,拱手之後,失望的退下了。
戰與不戰,應該由自己的決定,而不是看手下的臉色。
既然知道燕軍乏糧,何必上前跟慕容恪玩命?
呂護部眾也算是百戰精兵,逄約也不差,二人合力,一炷香功夫,殺退了燕軍督戰隊,但面對慕容恪整裝待發的精銳步騎,不敢妄動,在戰場上衝殺一陣,退往黑雲營壘。
兩軍加起來足有七千之多。
燕軍脫離戰場,退往自家營壘,黑雲軍不趁勢反撲,大戰就打不起來。
喧囂的戰場很快恢復安寧。
楊略道:“呂護、逄約心意未明,不可令其軍入營,殿下可召二將單獨入見。”
小心使得萬年船。
呂護、逄約二將倒戈,燕軍卻一動不動,十分蹊蹺。
要麼慕容恪引誘自己出壘決戰,要麼二將另有所圖。
赤壁大戰,曹操中了黃蓋的苦肉計,才被周瑜一把火燒光。
“可。”李躍點頭,傳令兵策馬而出。
命令傳下之後,二將人馬一陣喧譁,卻遲遲不來覲見。
李躍也不著急,強扭的瓜不甜,給他們思考的時間,目光投向遠處的燕軍,也不知道慕容恪此時在思索什麼。
此戰敗北之後,燕國就大勢已去了。
幽州不會再有他們的容身之地,只能縮回遼東。
黑雲軍目前的確沒有能力攻入遼東,但去了遼東再想打回來就沒那麼容易了。
東面營壘前,兩支人馬似乎起了爭執。
有人還拔了刀,氣氛一陣緊繃,但眼下形勢,他們已經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
最終還是妥協了,兩員將領在數名甲士的帶領下,走到中軍大營。
一人身高八尺,形貌偉岸,一人不及六尺,滿臉橫肉,眼神兇戾,一看就是刀頭舔血的狠人。
“報上名來!”楊略叱了一聲。
“末將逄約拜見梁王!”高者拱手一禮。
而矮者單膝下跪,“在下……呂將軍義子,呂用,拜見梁王!”
李躍眉頭一皺,都這時候了,呂護不敢來,派一個義子來,看來此人疑心甚重,不過可以理解。
呂護混成今日的慘樣,是黑雲將將他從魯口驅走的。
“呂護為何不來見孤?”
“啟稟梁王,義父有一言需在下親稟,不可傳與他人。”呂用一雙兇眼眯了起來。
“不想說就不必說了。”李躍對呂護沒什麼興趣。
投不投降都無所謂。
“梁王難道不關心……潛伏在身側的細作嗎?”
“胡言亂語!”楊略一聲怒斥。
“就算有細作,也不是呂護和你能知曉,慕容儁花這麼大心思讓你混進來,莫非要行刺孤?”李躍冷笑一聲。
“鏘”,身邊甲士紛紛拔出長刀。
呂護在燕國混的像條狗一樣,這種機密之事怎麼可能讓他知道?
所以非常明顯,這人居心叵測,很可能是慕容儁派來的刺客。
這是燕國唯一翻盤的希望。
“梁王明鑑,刺客並非小人,而是——他!”呂用手指向逄約。
親衛立即圍了上去。
逄約黑著一張臉,面對包圍住他的甲兵,一言不發。
楊略上前一步,隱隱擋在前面,“休要血口噴人。”
逄約一直是校事府重點拉攏物件,可謂知根知底,他沒有任何理由來行刺。
呂用道:“封相國以逄家三百七十口要挾,若事不成,全族腰斬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