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都督,慕容垂親率兩萬步騎入曹公壘!”斥候飛奔入壺關。
曹公壘乃當年曹操攻高幹,起土山於壺關西北角,穿地道於城西,內築界城以遮之。
上黨,與天為黨,俯視四方,並、幽、冀、豫皆居其下,自古征戰不休,境內有諸多古戰場。
一百多年過去,漢末三國烽煙已經遠去,但天下卻越來越亂,幾十年間神州陸沉,天地易色,戰火撲面而來,舊戰場重新被喚醒。
而新的英雄豪傑從這亂世中躍然而出。
王猛與眾將一同立於關城之上,望著城下耀武揚威的燕軍騎兵,收回目光,掃了一圈身邊諸將,除了魏山年紀稍大,其他人都是二十上下的新銳,朝氣蓬勃,英氣勃發。
“吾正欲尋慕容垂決戰,今其自來送死,諸位不可放其退走!”就連王猛,今年也才三十。
“遵令!”眾將拱手,身上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股殺氣。
而這殺氣擴散至關內。
數千餘騎兵握著長槊,沉默如山,靜候軍令。
連戰馬都感覺到肅殺之氣,不停的刨動著前蹄。
湛藍天空中,一隻雄鷹正在白雲間穿梭。
咚、咚、咚……
戰鼓聲響起,壺關城門開啟,騎兵邁著沉穩的步伐緩緩走出,緩緩走向城外的燕軍。
但越是緩慢,越是有種令人透不過氣來的壓力。
長槊豎起,戰馬小跑起來,劉牢之、諸葛侃一馬當先,手中的長槊隨著戰馬的跑動而上下起伏,鋒銳之勢動於天野。
燕軍拔馬便退。
關上的戰鼓卻更加激昂起來。
轟、轟、轟……
一列列步卒走出關城,鋒利長矛和沉重盔甲令天上的冬日忽然黯淡下來。
步卒之後,輜重兵推著偏箱車,車上架著重弩。
王猛一身箭衣,身上隨意披了一件儒甲,連兜鍪都沒戴,擁軍出城,但目標並不是西北面的曹公壘,而是正北的閼與城。
天下之脊在幷州,幷州之脊在上黨,而上黨之脊在閼與。
秦趙第一次上黨之戰,趙奢全軍卷甲而趨,發兵萬人搶佔閼與北山高地,趙奢乘勢,居高臨下,狹路相逢勇者勝,大破秦軍。
“慕容垂輕銳,我軍持重,攻其所必救,則燕軍可破,慕容垂可擒也!”王猛左手舉鞭指著北面莽莽群山。
落在眾將眼中,頗有幾分氣吞山河的氣勢。
若沒有這種氣勢,王猛也不可能收服這群驕兵悍將。
魏山、秦彪、糜進、劉牢之、呂光等,沒有一個是泛泛之輩,大軍入駐壺關多日,並非是等待出擊時機,而是為了懾服他們。
上下同欲者勝,內部不諧,安能擊外?
“趙奢有言,狹路相逢勇者勝。諸位皆為國之良將,大梁能否擊敗燕國,可定北國,就在此戰之中!”王猛右手按著李躍親賜的寶劍,目光深邃而銳利。
“都督放心,我等定捨生忘死!”魏山身為元老帶頭拱手。
其他人也跟著行禮。
不過就在此時,西面馬蹄聲大作,燕軍騎兵咬了上來。
王猛揮了揮手,“不必理會,繼續向前!”
偏箱車被安排在後陣,防的就是慕容垂騎兵襲擾。
果然,燕騎衝來,一陣馳射,箭雨落下,士卒躲在偏箱車後,毫髮無傷。
而梁軍重弩射出,燕軍倒下四五十騎,望著尖牙森森的偏箱車,燕騎只能無奈的退去。
襲擾數次,皆無功而返。
梁軍彷彿一座移動的大山,不可撼動,長驅直入。
而這種穩步推進、穩紮穩打之策,根本不給慕容垂任何機會。
慕容垂也許是名將,也許是萬人敵,然而遇上王猛,卻一再被壓制。
更何況王猛對燕軍瞭如指掌,校事府收集來的情報,也會送給他一份。
慕容垂號稱八萬大軍,實則手上精銳老卒不足三萬,正面大戰,慕容垂沒有任何機會。
“報都督,燕軍正在攻打壺關!”斥候飛奔來報。
王猛笑道:“慕容垂這是再誘我軍回援,壺關有三千黑雲精銳駐守,慕容垂豈能得手,待吾等取了閼與,慕容垂便是釜中之魚!”
數萬大軍依舊不慌不忙的走向群山之間的古戰場。
而慕容垂也捨棄了壺關,調集重兵向閼與趕來,大戰一觸即發……
襄國,北城外。
萬餘燕軍騎兵排成了一條長線,士卒和戰馬因為長途奔襲,身體輕輕顫動著,口鼻中噴出一條條白氣。
城門大開,城內的廝殺聲時隱時現,但他們卻裹足不前。
從城中噴湧而出熱風,帶著濃烈的血腥氣,彷彿那不是城門,而是張開的血盆大口。
“大都督,末將願率本部殺入城中!”傅顏身為宿將,自然看出一些端倪,但他已存必死之心,報答慕容恪對他的庇護。
慕容恪掃了一眼左右燕軍士卒,都目光炯炯的等著他下令。
慕容儁束州兵敗後,慕容氏最有戰力的一支大軍皆在此地,追隨慕容恪南征北戰多年,對他無比信任。
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只要慕容恪一聲令下,燕軍就會毫不猶豫的衝上去。
“李躍用兵詭譎,城中必有伏兵,我軍皆為騎兵,入城必死。”慕容恪一向寬仁,不忍麾下將士就這麼白白送死。
“難道就這麼放棄襄國,見死不救八叔父?”慕容德激動道。
慕容恪眼中掠過一道痛苦之色,但旋即變成了堅決,“襄國丟了,大燕還在,若我軍稍有不測,國之安在?”
如果梁軍還在城外,慕容恪會毫不猶豫的衝殺過去,如同當年衝向石虎的幾十萬大軍一樣。
但梁軍已經入城,說明其早有準備。
那些還在城頭廝殺的燕軍,更像是敵人故意放出的誘餌。
“大都督……”傅顏嘆了一聲。
自從悅綰死後,燕國就一落千丈了。
換句話說,連悅綰這種重臣大將都不明不白的死了,可見燕國隱患之大。
所以慕容恪不能再出事,他早已不是當年勇猛無畏的將軍,而是支撐燕國的樑柱。
“國事艱難,然則未必沒有轉圜之機,當年吾滅冉魏,數敗於冉閔之手,依舊生擒之,兵無常勢水無常形,諸位稍安勿躁,等待後軍步卒到來。”慕容恪和緩的聲音掃去了眾人心中的焦躁和不安。
星期一有點忙……兩章,恕罪、恕罪……等哪天老魚我爆發一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