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北平,無終(今天津市薊縣)。
此地一向是豪強雲集之地,燕國郎中令、輔義將軍陽騖便是出身無終陽氏。
楊略剛剛收到鄴城來信,豪強們的三個條件,只答應了一條。
讓談判陷入了僵局。
不過楊略並不擔心,豪強們會妥協的。
慕容儁的四丁抽二之策,損失最大的不是王公勳舊,而是這些河北豪強。
“各州郡校閱見丁,精覆隱漏”,其實跟清查土地人口沒什麼兩樣。
這讓豪強們不得不懷疑慕容儁決戰梁國是假,藉機弄他們是真。
“我等世代居於河北,司馬氏自棄中原,才不得不屈居胡人之下,然則數十年來,從未心服,暗中收留走投無路之百姓,儲存華夏生機,梁王乃華夏英雄,我等皆有投歸之心,然則梁王卻不肯網開一面。”祖朗一臉悲憤。
其他張氏、高氏等豪強也跟著聒噪起來,一個個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楊略心中好笑,這些人嘴上冠冕堂皇大義凜然,實則只是為了多爭取一分利益而已。
當年慕容氏攻打冉魏,軍威赫赫,這些人毫不猶豫的抱緊慕容家大腿。
如今燕國顯現頹勢,梁國蒸蒸日上,這些人又轉換門庭。
楊略心中鄙夷,臉上卻一團和氣,“諸位之功勞,梁王亦時常提起,然則我大梁有大梁的規矩和章程,只有大梁興,諸位才能興盛。”
“那梁王也不能奪了我等的基業。”高威粗著嗓門道。
楊略耐心道:“高兄言重了,怎麼是奪呢?梁王願接諸位入鄴城享受榮華富貴,田地、財帛一毫不動。”
不過這場爭論暫時看不到終點。
豪強們幾十年來也趟過了無數大風大浪,現在還活蹦亂跳的,沒一個是泛泛之輩。
遷入鄴中,脫離故土,以後就要受梁國驅使。
他們自然不願放棄地方上的各種利益。
兩邊都清楚這場談判只是初步接觸而已,真正的談成什麼樣還要看明年戰場形勢。
現在談的再好,戰場處於膠著狀態,誰也不會認賬。
楊略好生招待了眾人一番,才將他們安撫下去。
而誰也沒有再談那三個條件。
送走眾人,楊略一個人靜靜思索起形勢來。
鼓動這幫豪強並不容易,看來只能從其他方向入手,比如烏桓、敕勒、段氏舊部。
烏桓被魏武收服以後,一向貼近中原,黑雲軍元老薄武就是烏桓人,是可以拉攏的物件。
敕勒剛剛被征服不久,還沒有完全歸心慕容氏。
段氏跟慕容氏有滅國之仇,而段氏一向以左右搖擺而聞名天下。
慕容垂能攻陷太原,也是因為段龕的背叛。
這樣的人絕不會忠於某一勢力,只會忠於自己。
就連慕容儁也對他不敢輕信,從幷州調到薊城眼皮子底下,防的就是他故技重施。
“來人,去探一探段龕的底細!”楊略當即有了決斷。
若是與段龕勾搭上,慕容儁的樂子就大了。
“唯!”兩名心腹領命而去。
不過這時張豬兒一臉欣喜的推門而入,“文韜,大喜,有大魚上門矣!”
文韜還是李躍親自取的字。
“哦?難道段龕主動尋上我們?”楊略面沉如水,即便面對故友,也沒有多少情緒波動。
校事府的人常稱其為“冷麵虎”,還戲稱校事府有一虎一豬七狗。
張豬兒摸摸腦門,“是誰不知道,但他讓我等提醒梁王,當心慕容恪!”
楊略心中一震,慕容恪七萬大軍入范陽,莫非真要南下攻打魯口?
空穴不來風,此人這麼提醒,必然有其深意。
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摸到自己的聚會之地,能力不小,首先排除了封奕、陽騖,如果他們收到風聲,早就提刀殺來了。
“沒看出此人的來路麼?烏桓、鮮卑、漢人?說什麼地方的口音,身上穿的什麼,有無佩劍?”楊略連連發問。
張豬兒目瞪口呆,“還有……如此多的門道?此人扔下一句話,就走了……”
“你這性子要改改了,這條路比戰場更為兇險,稍一疏忽,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某是粗人,動腦子的事還是你來,某跟在你身後即可!”張豬兒甩了甩手。
楊略無奈,接著神情一肅,“傳令,所有人立即疏散,先潛伏起來,半月之後再聯絡!”
此地能被別人神不知鬼不覺的摸上門,說明並不安全。
幸虧此人沒有惡意,不然校事府將遭受重創。
“領命!”屋外,八十多人拱手。
有人鮮卑打扮,有人烏桓衣著,還有人佝僂著腰,滿頭灰髮,彷彿乞丐……
但正是這些人組成了一張網,捕撈各種訊息……
鄴城。
李躍很快就收到了楊略的示警,“當心慕容恪?難道他假戲真做,要提前決戰?”
可能性不能說沒有。
不過魯口至鉅鹿一線早就如銅牆鐵壁一般,慕容恪七萬人馬很難有所斬獲。
幾次大戰,他們也沒撈到什麼。
除非能像幷州之戰一樣,先策反內部。
魯口一線,賈堅、鹿勃早、崔瑾三員大將,賈堅、鹿勃早要投降也不用等到今日,崔瑾更不可能。
而且即便他們想投降,軍中將士未必會跟隨。
燕國可沒有軍功爵制,也不會給他們分田地。
可惜王猛不在身邊,看不出慕容恪的意圖。
常煒搖搖頭,“會不會是有人故意誤導我們?”
“應該不會,如果是敵人,滅掉校事府的細作網價值更大,此人應該對大梁有好感,只是眼下還在觀望之中。還有一種可能,此人應該聽到的東西不多,只知道慕容恪會有動作。”李躍將封奕、陽騖、皇甫真等人排除在外。
慕輿根、慕容評等人更不可能。
若是這些人,肯定知道慕容恪要幹什麼。
“如此看來,此人在燕國地位不高,不妨小心戒備,靜觀其變。”常煒道。
李躍點點頭,“傳令,徐成率兩萬大軍入鉅鹿加強防備,叮囑賈堅、鹿勃早、崔瑾小心戒備。”
還是那句話,燕國弄燕國的,自己做自己的。
當年慕容儁二十萬大軍南下,都沒能攻陷河北,更不用說慕容恪七萬步騎。
這種威懾沒有多少意義。
“還須加派人手,盯住慕容恪的一舉一動!”常煒提醒道。
“孤已派出一千斥候,分散范陽各地,慕容恪一有動靜,我們就會知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