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僕為九卿之一,掌管車輅、廄牧,總乘黃、典廄、典牧、車府四署及諸監牧
梁國雖設有太僕,但李躍一向節儉,出入皆乘馬,很少用到車輅,因此崔潛一向清閒。
但清閒也有清閒的好處,可以練練字,出出遊,結交名士,倒也適合崔潛的性子。
“那邊已經答應了,只要我家動手,少不得一個兗州牧。”親弟弟崔湛滿臉紅光。
兗州是梁國精華所在,兗州牧等於將整個兗州封給了崔家。
再加上河北的清河、平原等郡,崔氏就能一躍而起,成為一方諸侯。
八王之亂後,崔氏就一直不安分,崔毖身兼平州刺史、東夷校尉,與幽州王浚聯姻,欲割據一遼東,暗中遊說宇文、段氏、高句麗三方合擊慕容廆。
卻不料被慕容廆以離間計破之。
崔毖大懼,率數十騎兵逃亡高句麗。
“宏兒,汝意下如何?”崔潛沒有抬頭,而是在一張略微泛黃的佐伯紙上龍飛鳳舞。
“兒以為萬萬不可。”崔宏拱手。
“卻是為何?憑我崔家之力,聯合渤海豪強,裡應外合,雖不能擊敗梁王,卻足以割據冀東,還可趁勢拿下青州,今日之事,非是我崔家不仁不義,而是梁王背信棄義。”
崔湛至今都是白身,今年科舉,以為憑崔氏的招牌,隨隨便便就能中舉,但現實狠狠給了他一巴掌,名落孫山,因此崔家最不滿梁國的,就是崔湛。
“梁王雄才大略,早已防備我家,不動手還可相安無事,一旦動手,崔氏恐有滅門之禍,梁王手握十萬黑雲精銳,我家豈是對手?”崔宏額頭上滲出幾滴冷汗。
這一年多來一直待在李躍身邊,對李躍的瞭解也就越來越深。
“刀都頂在脖頸上了,還能相安無事?”
“梁王絕非不念舊情之人,崔氏對他還有用,不會出手太狠。”崔宏實在不希望刀兵相見。
事情也還沒到那一步。
“你可知我們退一步,會失去什麼?”崔湛眼睛瞪的很大。
“無非土地、僮僕而已,與其等梁王上門,不如主動獻出一部分,叔父當眼光放長遠一些,崔氏已與大梁緊密相連,以後榮華富貴少不了。”
“啪嗒”一聲輕響,竟是崔潛手中的筆被捏斷了。
崔宏一驚,生怕其父鋌而走險,但崔潛只是大笑一聲,“不錯,眼光當放長遠一些,別忘了,言思如今貴為主母,肚中已經懷了骨肉,若是爭氣一些,為殿下誕下子嗣,還在乎這些田地、僮僕嗎?捨得捨得,有舍才有得,何必爭一時之長短?梁王要打擊豪強,整肅國政,我們崔家配合便是,梁王早一日一統天下,我們崔氏便早一日成為天下士族之翹首!”
梁國到現在都還沒立世子,不就等著崔言思肚中的孩子麼?
“話雖如此,我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崔湛在乎的不是田和人,而是不能入朝為官。
而他的心思,自然瞞不過崔潛。
兒子是神童,老子自然不會差太遠,崔潛拿出家主的威嚴,“哼,咽不下也要咽,休以為某不知你與燕國細作暗中串通釋放流言,明日你回東武閉門讀書,不得外出,今年的秋闈不必參加。”
“弟……遵令……”崔湛不敢不從……
崔宏鬆了一口氣,向崔潛告別,返回銅雀臺。
卻不料被宮人擋在外面,“殿下正與楊校尉商議要事,崔郎君稍待。”
“楊校尉?”崔宏一震。
能以校尉身份單獨覲見梁王的只有校事府的頭領楊略。
他神不知鬼不覺的回來,肯定是為了徹查鄴城流言之事。
崔宏心中捏了一把冷汗……
殿中。
“伱是說此次流言背後有燕國細作,以及崔氏?”李躍並沒有太意外。
燕國細作不會有這麼大的能量,精準的找上賈堅。
“具體如何,還在查證,校事已經查到崔氏門客身上。”楊略一身常服,蓄了短鬚,也許是身居要職,身上的氣度也養了出來。
如今梁國上下,無人敢小覷這個失去左腕之人。
“崔氏到此為止,去兗州,協助王猛。”李躍淡淡道。
不是不敢查,而是一步一步的來。
豪強不難對付,充其量也就地方勢力,但如崔氏這般計程車族卻在朝中盤根錯節。
需要徐徐圖之。
最起碼也要等到王猛擺平了兗州再說。
崔氏背後還有鄭氏、劉氏、盧氏等大族,不能一棒子全打死,需要策略。
梁國大致上維持平靜,很大原因是因為劉群並沒有公開唱反調。
劉群是劉琨之子,河北士人之首,在關東有巨大聲望,幸虧他跟劉啟不是一路人,不然李躍要耗費更大的力氣。
“領命!”楊略一句廢話都沒有,臉上神色沒有絲毫波瀾,見李躍沒有其他事,躬身一禮,退了出去。
楊略剛走,崔宏就在外求見。
李躍揮了揮手,“今日疲憊,暫不見客。”
雖然暫時不動崔氏,但也要敲打他們一番,以崔宏之智,自然會知道其中厲害。
不見崔宏,但劉群是要見的。
如果劉群支援,那麼內部的阻力就不足掛齒了。
這場革新也能推行下去。
打壓豪強只是第一步,後面還有第二步、第三步。
劉群跟劉啟有很大不同,雖出生中山劉氏,但劉氏早已沒落。
早年劉琨因段匹磾忌憚而被害,盧諶帶著劉群依附另一股段氏鮮卑段末波,顛沛流離,及石虎滅段遼,劉群及盧諶、崔悅被俘,石虎皆優禮之,以劉群為中書令。
如今崔氏家主崔潛是他表侄,盧氏、鄭氏都是他的後輩。
換了一身衣服,內穿軟甲,帶著張生野及十幾名親衛,便趕去劉府。
突然到訪,劉府之人卻並未多驚訝,畢恭畢敬的迎接,引至劉群病榻之前。
只見劉群閉著眼,彷彿睡著了一般。
李躍仔細檢視了他的氣色,還算紅潤,低聲道:“令君之病不在身,而在心,孤恰有一劑方藥,可愈此病。”
話音方落,就見劉群眼角動了動。
也不管府中的人同不同意,李躍在紙上寫了一個字,放在案几上,用鎮紙壓上,然後拱手拜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