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理風氣,就是治國。
漢魏將移風易俗作為地方官吏的考評之一。
校事剛剛設立,不可能這麼快見效,但只要他們存在,便能校正境內的風氣。
好在兗州只是剛剛有這個趨勢而已,還沒到奢侈成風的地步。
地方上的太守、縣令收回禮物後,也明白李躍的行事風格,將心思花在治理上,紛紛上表請罪。
李躍也只是藉此事正一正風氣而已,並非趕盡殺絕。
軍中將校自行拜在李躍面前。
一問之下,才知道很多人是變賣了功田,湊出的禮物,真心實意為李躍感到歡喜。
地方上還能撈點,軍中根本就沒什麼油水,還在李躍的嚴密控制之下,很難上下其手。
中壘營都尉糜進拱手道:“都督夙興夜寐,方有我等今日,今誕下兩位公子,我等喜不自勝,未想觸犯法度。”
望著這些部下,李躍又是感動又是心疼,“你們就不想留田地養家室?”
中堅營都尉秦彪道:“些許田地,以後大戰再立功便是。”
黑雲將與李躍一起從刀山血海里滾出來,忠誠毋庸置疑,嫡系中的嫡系。
這時代很多軍隊都有人身依附關係,黑雲將與自己並非簡單的上下級。
“此事就到此為止,以後無須向某送禮,爾等將心思用在戰場上,升遷自有軍功評定!”
“唯!”
眾人拱手。
李躍又跟他們說了些閒話,緩和了一下氣氛,從談話中李躍也能窺見將士們的心態,經歷過苦難的人,不至於這麼快就忘了本。
正說著的時候,親兵來報,“都督,鄴城來使!”
李躍一愣,這個時候石閔便是忙著砍人嗎,怎麼有心思派人來陳留?
無事不登三寶殿。
李躍當即當著眾人去見使者,卻是老熟人董閏,“恭喜都督喜得麟兒,大將軍特派在下前來賀喜。”
董閏一拍手,身後有宦官宣讀詔令,“封長子為長垣伯,次子為外黃子,賞珍寶玩物一百零八件……”
李躍聽的有些發昏,不知道石閔這是唱的哪一齣。
幾個月前還在戰場上殺的天昏地暗你死我活,還信誓旦旦的兩年之後提百萬大軍殺過黃河……
當然,這世道將軍遍地走,公侯滿街是,一個伯一個子,並不算什麼。
石閔曾一次性封了上千人為侯。
董閏揮了揮手,宦官和隨從們退下。
李躍也揮了揮手,讓親衛和黑雲將們退下,只留糜進一人在旁護衛,以他的級別,有些事可以讓他聽到了。
“大將軍別無它意,南北乞活軍同氣連枝,形如一門兄弟,兄弟之間手腳之爭,不可成仇也!”董閏這麼一說,李躍就知道石閔的意圖了。
一定是承受了巨大壓力,想跟黑雲軍“破鏡重圓”。
表面上,他跟李農風光無限,實則兩人都被架在火上烤。
殺石遵立石鑑不是小事,石閔已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然而,他養孫的身份讓他既不能完全融入羯人之中,又不為北地晉人認同,除非他現在去了“石”姓,改回本姓。
石閔想跟黑雲山握手言和,自然是好事。
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
南北乞活軍聯手,對華夏、對北地千千萬萬的百姓而言,自然是好事,即便是暫時的聯手。
李躍現在的第一要務是休養生息積蓄實力。
“大將軍說不成仇,那就不成仇!”李躍忽然有種預感,石閔這麼跟自己拉關係,應該是要動手了。
以他的性格絕不會隱忍。
“就知道都督是爽快之人。”
此刻,一場小雨正飛揚在鄴城的上空。
琨華殿內,石閔正在與尚書王簡、少府王鬱、將軍周成、蘇彥等心腹商議大事。
“大河南北,對殿下有威脅之人,苻洪、姚弋仲、石祇三人,黑雲軍根基尚淺,無心北上,不足為慮,當引以為援,暫不可為敵也。”王簡如今依然成了謀主。
如今鄴城雖然在他們的掌控之中,但鄴城之外,一切都不明朗。
石虎遷諸胡入河北,使其聚眾而居,又讓宗室領兵外鎮,石閔想走到最後一步,難度頗大。
尤其是襄國石祇,與苻洪、姚弋仲、段勤等人來往密切,已經在聚集大軍。
石祇跟其他的石氏親王不同,別人都是沒做之前便嚷嚷出來,生怕天下人不知道,而石祇卻只做不說,大軍雲集,討伐的物件是誰,不言而喻。
石閔對親近之人一向言聽計從,頷首道:“苻洪有西進之意,本王封其為都督關中諸軍事、徵西大將軍、雍州牧、秦州刺史!”
苻洪的關中都督,來回都幾次了,早已沒有信用。
“如此,大將軍去一勁敵,所剩唯有石祇、姚弋仲二人。”少府王鬱道。
周成道:“區區老羌不足為懼,末將願為殿下擒殺此老賊!”
這話讓石閔仰頭大笑,“汝乃本王之典韋、許諸也!”
幾人一直商議到了晚上,又飲了些酒。
石閔為了控制禁中,琨華殿成了他的府邸,宮人隨意調遣,大事商議的差不多後,石閔召來女樂,為眾人解乏玩樂。
正興起的時候,外面忽然傳來鏗鏘的腳步聲,密密麻麻,彷彿從四面八方包圍而來。
眾人俱是一驚。
石鑑並非一個安分之人,一上位就籠絡李農、王泰等人,將中書令李松、殿中將軍張才等人籠絡到麾下。
“何人之軍?”王鬱大驚失色。
皇宮之中,還能是誰的軍隊?
王簡臉色也有些難看,周成、蘇彥全都驚起,唯有石閔安坐如故,自飲自酌。
頃刻之間,外面已是殺聲一片。
不斷有人呼喊:“莫要走脫了石閔!”
聽到這話,石閔哈哈一笑,緩緩站起,提著長劍,向殿外走去,“幾隻蟲子,也敢來攪擾本王,汝等稍作,某去去就回!”
周成、蘇彥緊隨其後。
殿門開啟,灌入一陣腥風,又吱呀一聲被人合上了。
王簡、王鬱焦急的等待著,只聽見外間陣陣慘叫之聲,血水一道一道的灑在殿門上。
火把光下,刀光劍影彷彿要浸透進殿一般。
前後不過一個時辰,廝殺聲就緩緩停歇了。
殿門開啟,石閔提劍而歸,劍刃已被染成紅色,每走一步,上面的血落在木板上。
滴答、滴答……
眾人非但沒覺得恐懼,反而神色興奮起來。
其風采猶如霸王復生,跟著這樣的主君,天下何人能敵?
石閔掃了眾人一眼,“石鑑小兒焉敢謀害本王,明日當取其頭顱!”
他是石虎的養孫,石鑑自然就是他叔伯一輩,卻成了他嘴中的小兒。
“殿下切不可急於一時,當徐徐剪除石氏宗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