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躍心中咯噔一下,天亮之前,李農醒不過來,豈不是自己要成眾矢之的?
人生還真是處處充滿“驚喜”。
常煒熬好了藥,端了上來。
李躍一口一口給李農餵了下去,李農臉色紅潤了一些,但雙眼仍是緊閉著。
張良已將手按在刀柄之上,彷彿時辰一到,他就要拔刀子動手。
李躍倒是不虛他,大不了魚死網破,只不過忌憚旁邊的石閔。
再次把脈,脈象和不少,但就是不醒。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門外的黑夜漸漸稀薄,依稀可見外面層層疊疊的人影。
就在所有人要失去耐心的時候,李農終於緩緩睜開了眼睛。
一旁的張良大喜,“李公!”
常煒和石閔則向李躍投來讚賞之色。
李農揮了揮手,在李躍的攙扶下起身,似乎他知道發生了什麼,示意常煒推開門,要走出去。
李躍低聲道:“司空病體初愈,晨間露氣寒涼,不便外出。”
李農點點頭,就坐在堂中,將幾扇門開啟。
外間早已站滿了乞活軍大大小小的頭領,“司空!李公!”
臉上神色鎮定不少,連帶的看李躍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李農能力平平,但幾十年堆積下來的聲望,不是這麼容易崩潰的,乞活軍一盤散沙,全靠這種聲望維繫著。
“爾等不緊守營寨,來此作甚?”
“聽聞李公身體……不適,特來探望……”
“哼,分明是看某死沒死?”李農倒是絲毫不避諱。
大小頭領們全都低下了頭,彷彿在長輩面前認錯的小孩。
此時此刻,李躍感受到李農在乞活軍中的巨大影響力,即便接連戰敗,他們還是願意追隨。
“不敢、不敢!”
“既然不敢,各回各營,休要再來生事,靜候軍令即可!”
“遵令!”
眾人緩緩退下。
李農身體卻是一晃,險些摔倒,被李躍扶住,“司空身體仍舊虛弱,需要靜養兩日,悉心調理。”
“軍情……緊急,賊軍休整……完畢,便要再度攻來……”
剛才是強撐一口氣,現在虛弱全都暴露出來。
常煒拱手道:“此間有修成侯、張將軍、李頭領,司空但可安歇。”
悄無聲息間,常煒將李躍的名字排在石閔、張良之後。
眼下殘軍一共也才一萬八千人,李躍黑雲山部眾就有六千,佔了三分之一,自然有一席之地。
實力就是地位。
李農、石閔都沒覺得有何不妥。
不過張良眉頭微微皺起,斜了一眼石閔,見他沒有動靜,也只能不動聲色。
李農揮揮手,“就依、此、議!”
李躍將其扶回床榻,為他蓋好錦衾,餵了一碗稀粥之後,李農悠悠睡著了。
堂中四人,李躍主動坐在最下首。
張良道:“此地不可守,我軍後方無援,當退往陳留,暫避其鋒。”
退往陳留,就是將整個滎陽讓了出來。
鄭家、京縣、緱氏全都跟著遭殃。
出兵時,鄭家出了不少力,送馬送糧送軍械,現在捨棄滎陽,對得起人家?
李躍拱手道:“滎陽有鐵坊、糧食,若賊軍得之,兵甲犀利,賊勢只會更猖獗!”
張良蠻橫斥責道:“此非汝一介山寇所能言之。”
他說這話明顯是在刻意點明李躍的身份。
這年頭無論南北,沒有家世、沒有出身、沒有地位,也就什麼都不是了。
乞活軍一盤散沙,不可能所有人對李躍抱有善意。
李農最開始也是在敲打自己。
李躍心中一陣惱火,臉上卻十分平靜,“張將軍若是覺得在下不能言之,黑雲軍就此告辭!”
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
適當的展示一下怒火,不是什麼壞事,你不讓我參與,我走人不玩了總可以吧?
眼下形勢,是李農離不開自己,而非自己離不了李農。
石閔和常煒都饒有興趣的望了過來。
“你——”張良大怒,伸手就要去拔刀。
李躍的手也按在刀柄上,心中卻有了一絲明悟。
張良作為乞活軍的二號人物,並非完全是在針對自己,一半也是針對排在他前面的石閔。
他不敢衝石閔亂吼亂叫,所以將怨氣發在自己身上。
“司空的軍令也是退往滎陽,此事無需多言。”石閔一個眼神投過來,張良的怒氣凝在臉上,按住刀柄的手也不敢動彈。
常煒道:“李頭領對眼下形勢可有對策?”
這個問題問的就有些大了。
李躍思索一陣後道:“在下智術短淺,豈有對策?聽憑修成侯、常參軍驅使。”
馬屁還是要拍一拍的,跟石閔搞好關係不是壞事。
雖然李農給了自己議事之權,但並不意味著自己就真的進入乞活軍決策圈。
人沒有能力沒關係,但一定要知道輕重。
石閔臉色和善了不少,“李頭領過謙了,兩年前憑一介弱旅,便能擊退梁犢三千高力禁衛,今日又何必藏拙?”
“當日只是湊巧,梁犢大意輕敵方有此敗。”
“大意輕敵?”石閔眼神轉動起來,“今梁犢屢戰屢勝,必有輕我之心,兩軍對壘,若輕易撤退,賊在後掩殺,必片甲不歸,眼下之計,當尋機與敵一戰,挫其鋒芒,斷其一臂,然後方可退往滎陽固守!”
想要安然撤到滎陽,必須跟高力禁衛打一仗,不壓一壓他們的氣焰,滎陽也未必守得住。
石斌縮在黎陽隔岸觀火,附近也沒有什麼援軍,張遇、劉國各懷鬼胎。
所以只能靠自己。
機會不是天上掉下來的,而是自己打出來的。
“修成侯……”一聽說要戰,張良臉色難看起來。
李躍拱手道:“修成侯所言甚合兵法,賊雖十萬之中,然不可能從關中一擁而下,我軍在平原上憑優勢兵力以逸待勞!”
梁犢這一路太順了,攻無不克戰無不勝,氣焰囂張上了天。
但李躍覺得他們只是沒有碰到對手而已。
劉寧跟麻秋一樣,屢戰屢敗,早就沒了銳氣,石苞亦非智勇之將,酒囊飯袋一個而已,至於李農,其能力似乎不在征戰之上。
潛龍勿用,亢龍有悔。
能剋制梁犢這條亢龍的,只能是石閔這條潛龍。
梁犢是不是龍李躍不知道,但石閔卻是一條真龍!
“如此甚好,某率勁銳敢死之士在前,李頭領率本部在後!”石閔亢奮道。
“遵令!”李躍心中暗暗佩服,這年頭都是讓別人往前衝,自己在後面縮著,而石閔卻反其道行之,自己衝在前面……
還有兩章,稍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