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襄拿下,江東的大門已經開啟,南北的平衡被打破。
所謂的長江防線,在逐漸增大的國力差距面前,其實不值一提。
而且江東早已千瘡百孔。
回返的路上,李躍單獨召見楊略,“此番能攻取荊襄,汝為首功。”
“臣只是做了該做之事,天下混亂已久,早該一統了。”在荊襄待了幾年,楊略身上的江湖氣越發濃重。
“說的好,不過該賞還是要賞,過些時日朕給你封個郡侯,加個將軍。”
楊略抖了抖韁繩,笑道:“陛下定是有新任務。”
被他看穿了,李躍也不惱,原本就是故舊,私下場合,沒必要弄得氣氛緊張,“你若不願去,朕就換別人。”
“這等機會,臣豈能白白錯過讓給別人?臣還指望留名青史。”楊略倒是越來越灑脫了。
李躍感覺不像是君臣,而是故友。
登基之後,身邊之人大多小心翼翼畢恭畢敬,連說真話的人都少了很多。
“那就一言為定,離間草原之後,朕定讓你留名青史。”
漢武帝有麒麟閣十一功臣,光武帝有云臺二十八將,李二大帝也弄出了一個凌煙閣。
光給他們物質獎勵不夠,還需精神上的。
“多謝陛下,未想我一殘廢之人,也能光耀門楣。”楊略拱手道。
李躍望著他的斷手,心中一陣感慨,這隻手當年還是因為自己丟的,勉勵道:“男兒大丈夫,心不殘即可。”
正交談的時候,北面有斥候趕來,“陛下,邊關急報,拓跋什翼健聞陛下御駕親征,率三萬騎突擊紫蒙川,掠走牛羊戰馬五萬頭,一千餘帳牧民。”
李躍眉頭一皺,拓跋什翼健就是一塊狗皮膏藥,甩都甩不掉。
江東沒膽量北伐,但代國卻不一樣,頻頻來犯。
如今大半個草原,名義上在他的統治之下,他一搖旗,旬日間能組織幾萬人南下劫掠。
某種程度上,代國正是靠南下劫掠凝聚內部。
梁國用兵荊襄,拓跋什翼健不來撈一把就有鬼了。
“代國迫在眉睫了,動輒襲擾邊地,北方不寧。”李躍神色嚴肅起來。
歷史上的拓跋家建立北魏,也被柔然人劫掠,弄出了沃野、懷朔、武川、撫冥、柔玄、懷荒六鎮。
十六國南北朝,夷狄大行其道,華夏衰落谷底。
梁國雖然崛起,但這種大趨勢仍在。
“臣立即動身,前往漠北。”楊略收起臉上的江湖氣。
“不急,先回家見見家眷,休沐一個月,朕也要與王景略仔細商議用兵之策。”
任何一個強盛王朝,都無法迴避草原問題。
從商周開始,草原問題就揮之不去。
回到洛陽,已經入夏。
拓跋什翼健搶完紫蒙川后,從東到西,一邊入寇,一邊號召北地鮮卑、烏桓、匈奴起兵反梁。
還別說,真有人響應。
幽州鮮卑豪酋庫傉官達起兵,匈奴張崇召集舊部,自稱龍驤將軍,在代州響應拓跋什翼健。
雖然被鎮軍迅速撲滅了,但帶來的影響不小。
原本已經漸漸屈服認命的僮民和奴隸們蠢蠢欲動起來,經常有人逃亡。
李躍一脫下戎裝,連後宮都沒來得及安撫,就召集眾人議事,“拓跋什翼健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聰明瞭?”
不僅劫掠,還懂得號召夷狄玩裡應外合。
華夷矛盾並未消除,仇恨只是暫時被壓下去而已。
無論任何時代,總有那麼一批人,不想好好過日子,就喜歡燒殺劫掠。
而且梁國採取高壓之策,諸族淪為僮僕、奴隸,即便沒有拓跋什翼健的挑撥,這些人遲早也會反。
“拓跋什翼健之子拓跋寔、拓跋翰,拓跋力真近些年頗有建樹,或鎮守一方,或治理諸部,頗得人望。”王猛拱手道。
拓跋什翼健不行,但他的兒孫卻非常爭氣。
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梁國的下一代長成,代國的下一代也長大了。
加上代國吸收了不少中土士人,眼光格局都不是尋常草原部落可比。
李躍道:“來而不往非禮也,既然已經知道拓跋什翼健蹤跡,玄甲軍、驍騎軍咬上去。”
“臣以為暫時不宜進兵。”王猛忽然道。
李躍一愣,“為何?”
“我軍剛剛用兵荊襄,如今又要用兵漠北,將士們疲於奔命,且拓跋什翼健三萬騎只是前驅,其後還有六七萬大軍巡弋於彈汗山,敵情未明。我軍倉促出擊,易為其所趁。”
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王猛以前是堅定的主戰派,如今成了尚書檯一把手後,也開始謹慎起來。
拓跋什翼健此次出兵是為了策應江東。
如果不是快速拿下襄陽,只怕他這十萬人馬早就全線入侵了,而不是隻劫掠一個紫蒙川。
“景略之言有理。”李躍按下焦躁的心情。
為山九仞功虧一簣。
越是天下行將統一的時候,越不能掉以輕心。
隨便一場大敗,都會造成深遠影響。
“臣以為不妨示敵以弱,以驕拓跋什翼健之心,然後暗中分化離間,諸事齊備,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擊之,一戰而定乾坤!”王猛沉聲道。
“妙計!”李躍擊掌而贊。
拓跋什翼健正是那種給點陽光就燦爛的性子,此計完全是為他量身定做的。
漢武帝與匈奴打了四十三年,打的漢朝也山窮水盡了,漢武帝不得不下罪己詔,如今的梁國沒有這麼大的家底。
當然,現在代國自然不能跟當年的匈奴比。
“敢問令君,如何示敵以弱?莫非要和親不成?”一旁的楊略問道。
李躍臉一綠,其中的分寸也要掌握好,不然就有辱國體了。
拓跋什翼健是色中惡鬼,索求無度,二十年前就到處求親要女人,慕容皝氣不過,還出兵揍過他……
王猛既然想出計策,當然前前後後都想通了,“和親自然不必,可邀其雲中會盟,兩家和睦,永不相攻,效仿江東,梁為上國,代為下國。”
“拓跋什翼健肯定不會同意。”李躍太瞭解他的德性,這個時候不坐地抬價,簡直對不起他草原哈士奇的名頭。
不過這樣一來,示敵以弱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臣也沒想他同意,不過是暫時拖住他,讓他以為大梁對他無可奈何。”王猛笑道。
“事不宜遲,立即派出使臣探一探拓跋什翼健的心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