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卷之後,楚南便開始喝茶賦閒。
還有少數讀書人並未動筆,詩詞歌賦臨場發揮最是考驗心境,有時一晚上沒有想出來內容,也會在某個瞬間靈光乍現,下筆如有神。
不過極少數讀書人,急的滿頭大汗,這類讀書人,平日裡都在深研一些實在事情,對於一些花裡胡哨的事情,並無感觸。
就像是在姑娘家面前不知該怎麼說話的青澀小夥子。
故而,某些讀書人,著急忙慌之下,胡亂書寫一篇詩詞,就隨意上交了。
一個時辰後,五百人盡數交卷,有些人臉上洋洋得意,有些人臉上,陰沉不定。
齊峰再度開始閱卷,雖說今日之人數不如昨日兩千之眾,然昨日的內容精簡,較為具象,而詩詞歌賦的內容,既要看是否對仗工整,還需看意境如何,以及句子段落之間溢位的那股精氣神如何。
反倒是一個比昨日更加細緻的一個活兒。
徐元建議道:“今日倒是可以去好生遊玩一番,落榜的讀書人,心裡雖然難受,但情緒上已穩定下來。”
楚南想了想道:“不必了,就在這裡慢悠悠的等著,據我推測,那個叫夏蓉的姑娘家,此刻已經記住你我的容貌,已經開始在暗中調查你我的真實身份。”
“也許失意的讀書人,會有一些精妙的言語,但我們還未出局,去主動和那類讀書人打交道,落榜的讀書人心裡多少也會有些不痛快。”
徐元聞後深以為然,沒想到楚南的心思這麼細膩。
黃昏時分,齊峰終於閱卷結束,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仔細過目詩詞歌賦,探尋內裡文章,是一件比種莊稼還要累的事情。
與昨日一樣,每一張卷子,都有齊峰的評語。
竹叢雅間內,楚南坐在椅子上,看著自己的卷子,一時有些出神。
徐元見狀,下意識的湊過來看了看,無奈一笑道:“不愧是丞相之子啊。”
“氣沖霄漢,胸懷萬端,一看就知曉是楚王殿下的手筆,昨日看到楚王殿下的卷子,一時被楚王殿下書法筆性所驚豔,卻未能及時認出。”33
“這般辭賦,略有喧賓奪主,不過符合楚王殿下的身份,卻不符合讀書人的姿態。”
“可算佳品,符合殿下武質文心。”
有評語,而無名次。
楚南笑道:“到底為止了,不過我也心滿意足。”
徐元道:“為何?”
楚南道:“至少我明白,學問義理在我之上的人,是如何看待我的,也明白了與齊峰之間的差距。”
徐元變相的安慰道:“可他打架打不過你啊。”
楚南撇嘴一笑道:“言之有理。”
前一百人,已無楚南一席之地。
“先去白竹林外面溜達一圈,待得齊峰忙活完之後,再小聚一場。”楚南道。
……
……
西洲,龍昌鎮。
老陳獨自一人在屋簷下來回踱步,老呂則坐在茶桌上喝茶。
已知曉是宮雪橫渡虛空,救楚南於水火之中,更知曉,這個黑鍋由秀靈宗背了下來。
老陳心裡有些難為情,於情於理,老陳都應該帶著禮物,前去拜謝宮雪。
可宮雪一個人在家,又是個女人家,雖說老陳這把年紀的人去了宮雪家不會引起什麼閒言碎語,可是宮雪這些年來,一直都獨善其身,和街坊鄰居的關係,也只是大差不差,幾乎和所有人都沒什麼人情世故上的往來。
可若是不去的話,老陳這吃相就難看了。
畢竟人家救了自己徒弟的命,多多少少都得聊表心意,可若是聊表心意,老陳還真沒有拿出手的東西。
去給人家送點酸菜?
值錢物件,老陳又純粹沒有,一時乾著急,不知從何處下手。
宮雪回來之後,並無什麼動靜,一切如常,好似什麼事都不曾發生過,而那位鎮長大人,也並未來過老陳這裡,也沒有去過宮雪家。
老呂見狀,咧嘴一笑道:“這件事可以暫時放在這裡,名義上是楚南和秀靈宗之間的交道,以後讓楚南自己去還這個人情就行了,那娘們顯然是不想要在這件事上和咱們有什麼走動,對於那娘們而言,也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你想的有點太多了。”
老陳無奈一笑道:“道理我都懂,可這個感覺,是真一點都不好受。”
其餘三個鎮子,知曉楚南和松柏二宗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其實老陳自己心裡是不希望楚南和松柏二宗走的過於接近。
看似風平浪靜,老陳就擔心某一天發生一些讓他意想不到的事情。
楚南的確成長了很多,可在老陳心裡,終歸還是一個孩子,然這個孩子已在西洲當下的歷史中粉墨登場了,也在中洲一鳴驚人。
看似大才,背後卻無參天大樹可萌蔭,想到這裡,老陳心裡也有些愧疚。
老呂再度安慰道:“兒孫自有兒孫福,你想這麼多,也沒啥用,至少那三個鎮子裡的人,短時間內是不會找楚南的麻煩。”
“摸著石頭過河,摸了一顆石頭要是不順心意的話,咱們再摸一顆就是了。”
老陳連連乾笑,其實老呂這話細細品來,還是有幾分道理的。
人情不好還,往後事艱難,老陳心裡也嘀咕,怎麼就不知不覺的走到這一步了。
“聽說吳克他們快要回來了,鎮子裡又該熱鬧起來了。”老呂忽然說道。
龍昌鎮的年輕兒郎,從東洲返回家鄉,雖不知具體訊息,但估摸著吳克這些人,收成應該還是不錯的。
老陳道:“你的意思是與吳家走動走動?”
楚南成為魁首,繼而成為楚王,吳家也在刻意的緩和與楚南之間的關係,老陳深明大義,待得吳克歸來之後,送去一個小彩頭,大家都能有一個臺階下。
老呂淡淡笑道:“得送個不算值錢也不算便宜的東西。”
老陳微微點頭道:“有道理,上一次楚南迴來,也收了不少禮物,從收來的禮物中挑選一件像樣的就是了。”
“唯獨宮雪那裡,我不知該送些什麼。”
老呂玩味一笑道:“一把年紀了,卻還不知道怎麼給娘們送東西,說明你心裡的想法很多啊。”
老陳氣笑道:“現在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老呂道:“我給你想了一個好主意,你滷點熟肉,然後我找我們鄰居家裡的那個母老虎,以你的名義送過去,最好加點酸菜,既有人情味,禮物又是託人送去的,彼此心裡也有數。”
老呂的鄰居家裡的確有一個母老虎,把自家男人拿捏死死的,嗓子大,也是一個熱心腸,但多少有些勢利眼,以前從未和楚南有所走動,不過楚南成為魁首之後,那個母老虎還是給楚南送了點小彩頭的。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