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府學泮池前,馬車停了下來,此時的府學門口早就站滿了身著瀾衫計程車子。
這些士子中也不全是府學在讀生員。
其中還有不少不在學的生員,身著或藍或青的秀才袍子前來看榜。
當徐鶴他們走近時,有府學生髮現了徐鶴,興奮道:“亮聲,亮聲,你廩生十六名!”
此言一出,頓時惹來周圍人的目光。
其中一個身著青袍的年老生員嘆氣道:“長江後浪推前浪,浮事新人換舊人啊!老咯!”
估計這老秀才在揚州名氣很大,周圍人嗤笑道:“範兄,你可不是這位的前浪!”
周圍人聞言哈哈大笑。
那範老秀才不明所以問道:“怎麼?要不是年紀大了,事情也多,讀不進書去,二十年前,我也是這府學的廩生。”
旁邊有人見他真不認識徐鶴,於是好意提醒道:“範兄,這位名叫徐鶴徐亮聲,乃是咱們南直隸開啟國以來的第一個【小三元】!”
那範秀才聞言,半張著嘴合不起來,山羊鬍子在他下頜顫顫巍巍了半天,這才道:“原來他就是那個小三元?”
旁邊人見他這副模樣打趣道:“範兄,你還是他前浪嗎?”
範秀才老臉通紅,嘆氣道:“身瘦帶頻減,發稀冠自偏。廢書緣惜眼,多炙為隨年,年輕真好,年輕真好啊!”
眾人見他引用劉禹錫的詩,那意思是自己到底是老了,比不上年輕人了,心中全都好笑。
讀書人的天字第一號毛病……嘴硬。
好在這位也知道,什麼後浪前浪是不能說了,說出來簡直貽笑大方。
……
見周圍人全都熱情地向徐鶴打招呼,戚繼光跟在徐鶴身後簡直羨慕得不行。
從小他就佩服那些出口成章的讀書人,更是覺得能考中秀才的讀書人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了。
可跟著徐鶴身後這一趟,他方才知道,徐鶴身負的這【小三元】頭銜是多麼光彩奪目。
其實他不知道的是,徐鶴之所以能這般受揚州生員們的尊重,並不完全是【小三元】頭銜的功勞。
他在府學歲考的事情已經傳了出去。
歐陽俊是如何質疑大宗師的事,在場的生員可都是親眼目睹的。
歐陽俊當初如何咄咄逼人,他們也現場見證了的。
都已經撕破臉了,都以為結局無非是你死我亡了。
可就是人家徐亮聲,以德報怨,將歐陽俊的瀾衫換了兩船山東大青石。
最後歐陽俊慚愧的五體投地,見人就說徐鶴真是謙謙君子,要不然他寒窗苦讀這麼多年得來的生員功名,就要交代在這次歲考上了。
而且眾人聽說,歐陽俊回家後不僅按照對徐鶴的承諾,要家中拿出兩船青石,甚至還追加了兩船,說是要把南門高橋建的高大漂亮,以為徐鶴揚名。
這種知錯能改的態度,一下子讓歐陽俊的形象也被拔高了,這不,此事已經成為一段士林佳話,據說都已經傳到金陵那邊去了。
大魏朝的廩生跟後世的大明不同。
只有在學生員才能參與廩生評選,所以定額二十人,全以成績說話,可以說比後世明朝的廩生含金量高得多。
當徐鶴擠進去看了歲考小榜單,只見歲考第一名毫無疑問被德夫兄得了去,自己雖然只得了十六名,但那是因為廩生要降級一人,才能找補一人。
自己一個剛入學的附生,直接跳過增生,殺進了廩生的榜單,而且還不是吊車尾,嚴格說來,比謝德夫的第一名含金量更高。
不過他對自己的水平有著清醒的認知,小小的歲考不算什麼。
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他即將面對的競爭對手,已經從一府之人,變成了全省的尖子生。
另一個時空中,多少大才,折戟於鄉試?
蒲松齡、劉光第、李時珍……,這些名字單拎出來,哪一個不是如雷貫耳,比如李時珍,14歲就中了秀才,比徐鶴還早了一年,但之後他九年三次落榜,搞得身心俱疲,最後不得已放棄科舉專心研究醫術。
徐鶴對自己的成績有信心,所以看到成績時並不意外。
但榜單上另外兩個名字的排名倒是讓徐鶴頗感意外。
一是高國光,按照王良臣的考語,就算他不能躋身廩生,但最少也應該生格為附生。
可……他依然位列附生。
另一個人是吳德操。
本以為這傢伙這次估計要倒黴了,附生都可能沒得做,最後混個青衣。
誰知老吳最後竟然還是位列五等,罰是要罰的,但好在保住了附生的位置,這也給徐鶴為他納監減輕了難度。
看完小榜,徐鶴轉身對吳德操和戚繼光道:“二位陪我去趟高教授的公廨,我去跟他聊一聊耀臣兄的事情。”
吳德操一聽這話,頓時激動地搓了搓手道:“這麼著急?要不再等等?”
徐鶴道:“那你考慮清楚了,過完年,我要讀書備考鄉試,可沒時間顧上你這頭!”
一聽這話,吳德操連忙道:“還是辛苦亮聲跑一趟,跑一趟!”
他這做派,惹得徐鶴與戚繼光都笑了。
當他求見之後被請進公廨,高壁這次沒有讓他再等,而是起身跟他對座道:“可是銷假?”
徐鶴搖頭道:“老師那的事還未處理完,學生年前可能不能來府學了!”
高壁聞言點了點頭:“你是個懂事的,學業上也無需我等師長催逼,但我還是那句話,鄉試你要爭取,科舉這種事與打仗一般,一鼓作氣最好了!”
徐鶴連忙起身道:“謹遵教授教誨!”
高壁示意他坐下,嘆了口氣道:“歲考時,還要感謝亮聲對犬子施以援手!”
徐鶴連忙擺手道:“教授嚴重了,國光兄是自己想出那個對子的!”
高壁搖了搖頭:“文達都已經跟我說了,要不是你伸出手掌提醒,他哪有那捷才!”
說到這,師道尊嚴讓他不想在這件事上深談,轉頭問徐鶴道:“你既然不是銷假,那是為了什麼事?”
徐鶴就把他想給吳德操納貢的事情說了。
高壁點了點頭:“這件事我這裡沒問題,但朝廷每年納貢,尤其是在江南各府州縣學都是有名額的,而且江南富庶,納貢之人肯定很多,即使我這同意了,你也要走走南監的路子才行!”
徐鶴沒想到錢捧在手上還要託這麼多關係,於是問道:“不知現在納貢要納多少石糧食?”
高壁難得笑道:“亮聲,你這都是老黃曆了,現在不交糧食,而是折色銀兩了,廩生二百五十兩,增生三百兩,像吳德操這樣的附生,需要出銀三百三十兩,這還是交給朝廷的,南監那和南京禮部都要送銀子,估計沒有個六七百兩是不行的!”
我去……
徐鶴心說真黑啊,納貢竟然要這麼多銀子?
都快趕上《聊齋》的第一筆分紅了。
算了,想到自己還有四大名著,就照著一千兩花吧!
至於門路……徐鶴想到自己那位便宜好大哥,到時候請毛褘託人就是,省得自己還要費心勞神!
“元敬兄,我可是下了血本了,你可別讓我失望啊!”徐鶴心中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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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十拜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