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思卿緩了好久方才接受了現實。
她輕輕推開李婉柔，看著她滿是淚痕的臉，凝神觀察了許久。
有那麼一瞬間。
她覺得自己甚至回到了五六年前。
那時。
她總是會和李婉柔開著母女之間才會有的玩笑，說著母女之間才會聊起的悄悄話兒。
時光飛逝。
這麼多年來，她雖然已經習以為常，但總又覺得身邊缺少了什麼。
如今。
心裡長久缺失的人又站在面前，她一時間竟無法將李婉柔填補進自己的內心。
而原因。
就是此時正坐在沙發上帶著溫暖笑容的余天。
都是他！
都因為這個混蛋小子，才害得自己女兒苦苦留在農村熬著歲月。
要不是他無賴好賭，要不是他騙走李婉柔的身子把她留在柳樹村，李婉柔的未來將會多麼光明？
看看同住大院其他熟人的兒女。
哪個不是進了廠，當了官，嫁了好男人？
雖說日子過得並不是人人如意，但起碼也比留在柳樹村要好上百倍千倍吧！
“出去！”
想到這兒，張思卿護住李婉柔，指著還在微笑的余天大喊了一句。
“出去吧！小姐夫！”
劉子云也在一旁添油加醋，揶揄道，“你是我們李家最大的禍害，你耽誤了我表姐的人生，居然還有臉來這兒借錢，真是笑死個人！”
“你閉嘴。”
余天冷眼看了一下劉子云。
“啥？”
劉子云勃然大怒，起身大喊，“你搞清楚，這是我表姐的家，不是你那個骯髒貧窮的柳樹村！你少把你的流氓脾氣帶回我們這兒來，讓你出去是給你面子，你要是再不走，我就讓你滾！”
滾與不滾，劉子云說的自然不算。
李婉柔想解釋什麼，但張思卿不許她說話。
“二老。”
余天見狀，沒搭理咆哮的劉子云，對二老認真道，“我和婉柔這次回來，並不是像表妹夫說的那樣。我們不缺錢，也不借錢。我們只是想告訴你們，我們家的日子，現在過得很好，婉柔很幸福，豆豆很幸福，我也徹底改變了。”
豆豆在一旁縮著不敢說話。
他還是第一次見姥姥姥爺，見她們嚴肅的樣子，小豆豆怕得很。
“豆豆...”
李青雲呼喚他，“來，讓姥爺抱抱，別怕，姥爺是你媽媽的爸爸，不會打你的。”
不管怎麼說，孩子是沒錯的。
李青雲和張思卿怎麼可能不想念自己的外孫子呢？
豆豆含著眼淚兒走過去。
被抱在懷裡之後，他摸著李青雲的胡茬，奶聲奶氣地說，“姥爺，我爸爸真的改變了，他已經好久沒欺負過媽媽和我了。姥爺，你別生我爸爸的氣，他現在是浪子回頭了。”
這番話都是李婉柔早前交給豆豆的，余天並不知道。
聽得此言，李青雲溫柔笑笑，摸了摸豆豆的臉蛋，又對余天說，“姓餘的，你費心了，還讓孩子替你說好話。走吧，走吧，你哪兒來的回哪兒去，我留婉柔和豆豆一天，明天給你送回去便是。”
“聽到沒？”
話剛落，劉子云在一旁繼續接茬，“小姐夫，讓你走你就走，別再惹二老生氣了！二叔，二嬸，你倆放心！我還是那句話，以後我替你們倆養老送終！”
余天現在特別煩劉子云，冷眼看去，笑著問，“我聽明白了，問題的根源還是在於你不相信我們，我們買別墅的事兒，就是你傳開的對吧？”
劉子云立刻承認。
還特別說這麼做是為了打擊余天這種吹牛的不正之風。
余天點頭笑笑，又對他說，“那你還記得之前說過的話不，我記得你說過，我們要是真把別墅買下來的話，你可是要給一千塊錢的賀喜錢兒，是吧？”
一千？
別說一千，就是一千萬劉子云都敢答應。
他是一萬個不相信余天能買得起別墅的。
他也瞭解過柳樹村的狀況。
村子裡的房子也就值個幾百塊，別墅可是好幾萬，什麼人能跨越這麼大的階級，從底端到頂端，一步到位，這不是扯淡嗎？
“真買了。”
李婉柔也明白了癥結所在，趕緊對張思卿說，“媽，我們這次來就是想讓你們看看別墅去的，那兒離咱家近，你們要是喜歡的話，可以搬過去和我們一起住。”
“算了算了！”
李青雲擺擺手，用一副奇怪的目光打量李婉柔，“婉柔，幾年不見你變化太大，你不想以前了，反而學習到了農民的狡猾，敢為你這個所謂的男人打馬虎眼。”
知識分子自恃清高。
怎麼解釋他也不信。
無奈。
李婉柔只得掏出買房契約，展示出來。
但儘管如此，所有人還是認為這是做的假，但至於作假的目的，他們也說不清。
“好了好了...”
張思卿打斷了所有人的對話，擺擺手，“別說這些沒用的，不愛走就留這兒吃口飯吧，吃完了，你們一家人趕緊離開，我不想讓鄰居們看到你們回來。”
這是一件很丟臉的事兒，她心裡犯膈應。
拎起菜包，她帶著李婉柔一起進了廚房，洗菜切菜，忙碌起來。
而另一邊。
余天就尷尬地坐在小客廳的沙發上，沒人再搭理他。
“媽...”
李婉柔繼續解釋，“我們剛才說的都是真的，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們...”
張思卿卻不回答，輕輕搖頭，把菜下鍋。
“媽...”
李婉柔又解釋道，“余天現在變化很大，不但有了自己的織襪廠，更是買了一家工廠，光是上個月賣最流行的幸子衫，他就賺了三十萬，你知道嗎，三十萬！”
三十萬？
這個數目倒是讓人震驚。
但張思卿完全無視，只是用哀怨的眼神，不時看著自己這個日思夜唸的可憐的女兒。
鍋碗瓢盆聲不時傳來，飯菜也做了幾樣。
劉子云和李文姝還在‘討伐’面無表情的余天，兩人好似化作了正義的化身，拿他練起了嘴皮子，說得唾沫橫飛。
正這時。
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強烈的敲門聲。
咚咚咚。
李青雲抱著豆豆趕過去，開啟門問，“誰，你們找誰？”
“老李家對嗎？”
門外站著一個身著百貨大樓工作服的男人，一邊擦拭汗水一邊問，“屋裡地方夠不夠，你們這次買的家電也太多了吧，這冰箱彩電洗衣機，爐灶書櫃電飯煲的，這可真是要累死個人！趕緊騰騰地方，我們馬上搬上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