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奕輕輕吐出兩個字：“屠龍。”
“屠龍…”楚休一怔，他倒是知道，在圍棋的術語裡，有屠龍一詞，指的好像是一次性屠殺對手一大片棋子。
齊奕落子，狀似隨意地道：“我教你，屠龍術。”
楚休眨了下眼，他怎麼感覺，一下子，這逼格就直接爆棚了呢？
屠龍術！
“大河之劍天上來，若僅是壯觀，那只是徒有其表。”齊奕道，“徒有其表的狂濤怒浪，吹不翻一葉扁舟。
真正的狂濤怒浪，一旦爆發，湧向城鎮之時，即便堅固雄偉如長安城，也會在頃刻之間，淪為廢墟。”
“狂濤怒浪吹不翻一葉扁舟，可能是因為這一葉扁舟，正在順浪而行。”楚休小聲嘀咕道。
齊奕微笑道：“你說的不錯，它在順浪而行。”
楚休一怔，若有所悟。
“順浪而行，它其實也變成了浪潮的一部分。”齊奕再次落子，道，“此為，聚勢。”
“聚勢…”楚休眼裡閃過一抹明悟之色。
齊奕道：“個人之力，終究有限，即便你能以十萬劍為河，這河也終究只是孤河。”
“……”
談論間，兩人棋局未停。
“何以屠龍？”齊奕問道。
楚休沉吟不語。
齊奕伸手在棋盤上輕輕一拂。
楚休一怔，盯著棋盤，心有所悟。
此刻，棋盤上的棋子，盡皆為黑。
八師兄執黑而下！
“繼續。”齊奕輕笑，又開了一盤新棋。
就這樣，兩人一邊下棋，一邊談論著，時間似是在飛逝，轉眼已過三日。
“你可以去找小九了。”齊奕微笑道。
楚休站起身，衝著這位八師兄行了一禮。
“多謝師兄教誨。”
“……”
來到九師姐的院落。
楚休微微怔住了。
在院落裡，有一幅長長的畫卷。
大河之劍天上來！
壯觀浩瀚之景，令人似能身臨其境。
“小師弟，你可知在畫之一道，巔峰在哪？”前方竹屋裡，傳來一道輕柔的聲音，酥酥軟軟，十分動聽。
楚休當即恭維道：“畫之一道的巔峰，自然便是九師姐你。”
竹屋裡的九先生掩嘴一笑，悠悠道：“你這張小嘴，甜倒是真甜，難怪那位名揚天下的無相真君，願意讓你品舌~。”
“品舌？”楚休整個人都僵住了，旋即整張臉漲紅衝血，尷尬羞恥的恨不得鑽地縫。
“咯咯咯~。”竹屋裡，傳出一陣悅耳如銀鈴一般的笑聲。
“九師姐…”楚休語氣幽幽。
他真的沒想到，除了二師兄、三師兄、四師兄、十一師兄這幾個偷聽狂之外，後山竟然還有其她人，在偷聽他和朱有容的私密悄悄話。
這真得讓他尷尬到頭皮發麻！
尤其，眼前這位，還是位看似大家閨秀的端莊奇女子。
“好了，不跟你開玩笑了。”九先生輕笑一聲，道，“畫之一道的巔峰，在於五感。”
“五感？”楚休一怔，不明其意。
“你可~能從這幅畫裡，聽到聲音？”九先生輕聲問道。
“聲音…”楚休看向院落裡的寬幅大畫，搖了搖頭，這畫雖很生動，似能讓人身臨其境，可終究只是一幅畫，發不出聲音。
“可~能嗅到河水散發的清新？”
楚休再次搖頭。
“可~能感受到河水的清涼？”
楚休搖頭依舊。
“你肯定也品嚐不到河水的清冽。”
楚休點了點頭，一幅畫，如何品嚐？
“即便是看，你也僅僅是能夠看到靜止的畫面，看不到天河奔騰而下的壯闊之景。”
楚休猶豫道：“這畫雖是靜止的畫面，但倒也能看出壯闊之景，宛若正在奔騰一般。”
九先生輕笑道：“不用恭維，這幅畫僅僅是我隨手塗鴉，大概相當於我七歲的水平吧。”
“七歲…”楚休麵皮微抽，悶聲道，“九師姐，我是懷著誠心來的。”
“你還不懂嗎？”九先生忽地問道。
楚休一怔，腦海似有一道靈光閃過。
“徒有其行，不可取。”九先生輕聲道，“我大概知道你要做什麼，我若畫給你看，你會下意識地進行模仿。
你想要的大河之劍，當由你自己持筆，在天地間潑墨，揮毫…”
“……”
楚休深吸一口氣，行禮道謝，轉身離去。
來到十師兄的小院外，尚未推門，便有一冊泛黃的書本自門縫中閃出，落在楚休懷裡。
“大道至簡。”十先生的聲音傳出，“我確實能幫你設計出完美的劍陣，但那僅僅是你想象中的完美劍陣。
你忽略了一件事：
師尊，無需劍陣。”
“師尊…”楚休神色一凜，心頭泛起了一陣寒意。
師尊，何須劍陣？
差點就誤入了歧途！
楚休抿緊嘴唇，後脊樑都在泛寒。
既然是師尊陳長生的劍，哪裡需要用到精妙的劍陣？
無論這劍陣多完美多精妙，只怕在那些老怪物眼中，都全是破綻！
這就像是假扮成皇子的乞丐，手持金碗去乞討。
“越是聰明的人，犯的錯誤，通常越簡單。”十先生輕聲道。
“師弟，受教了。”楚休輕輕吐出一口濁氣，拿起了懷裡的書冊。
【一以貫之】。
“這是師尊傳我的一門劍法。”十先生道，“只有一招。”
“多謝師兄授法。”楚休真誠道謝。
十先生笑道：“其實，這跟你的拔劍術，很像。”
“是嗎？”楚休眉梢輕挑。
“聽四師兄說，你需要很多劍？”十先生問道。
楚休點了點頭，“短時間內，四師兄沒辦法滿足我的需求。”
十先生沉吟道：“劍州的劍閣，有一處禁地，那裡應該有你需要的劍。”
“劍閣的禁地？”楚休輕語，接下來的遊歷江湖，劍閣是他的目標之一。
“那處禁地，是一座陣法。”十先生輕聲道，“以你的實力，天賦，心性，闖進去沒問題，唯有一點，我有些擔心。”
“哪一點？”楚休好奇。
“女人。”十先生吐出兩個字。
楚休麵皮微抽，悶聲道：“師兄，你該不會也有偷聽癖吧？”
十先生笑道：“是二師兄讓我專門提醒你這一點的。”
楚休臉有點黑。
“劍閣有位斷臂的長老，他欠我一條命，你到了那邊，若無法進入禁地，直接找他即可。”
“好。”
“……”
楚休告別十師兄，來到了山頂的那處湖泊岸畔。
二先生王權正在垂釣。
“準備好了？”
楚休點了點頭，問道：“師兄可還有話要交代？”
“你還缺少一個理由。”二先生道。
楚休若有所思，確實還缺少一個理由。
這次外出遊歷，為的是收集利劍，以便組成‘大河之劍天上來’，這種事情，顯然不能說於外人。
必須還要有一個明面上的遊歷理由才行。
“師兄肯定已經幫我準備好了。”楚休瞧向二先生，微笑說道。
二先生輕聲道：“王權家族正在發生一場叛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