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玄神色嚴肅,眼神前所未有的認真,說道:“名聲很重要,是立身處世的根本。如果一個普通人,他反覆無常,那沒有什麼,因為影響範圍很小。”
“作為一方之主,性格反覆無常,肆意算計,肆意背叛,為了利益不擇手段,那就不行了。”
“你影響的,是麾下的所有武將,是麾下的所有文官,更是無數的人。”
“你可以狡詐如狐,可以狠辣果決,可以剛愎自用,甚至可以有小癖好,這些沒有什麼,因為不是根本的缺陷。可是,動輒背叛,拿山盟海誓當放屁,拿信義當廁紙,那就不行了。”
“作為一方主君,你能力強,能壓得住所有的部下。”
“可是,你死後呢?”
“你自己是反覆無常的人,要求你的老部下都忠孝,那才是鬨堂大笑。所以你反覆無常,造成的後果,就是下面的人有樣學樣,都是如此。”
“縱然是你手眼通天,暫時壓制了所有人。等你死後,你的老部下老部將,會有人效仿的。”
陸玄一手撐在了案桌上,眼神銳利無匹。
那眼神,讓陳宮心頭一顫。
蹬!蹬!
陳宮一下後退了兩步,心神動盪,竟然不敢直視陸玄的眼神。
陸玄繼續說道:“天發殺機,斗轉星移;地發殺機,龍蛇起陸;人發殺機,地覆天翻。天下亂了,人人都在爭渡,都在逐鹿求存。”
“漢室江山要覆滅,很多人都清楚。有的人,會選擇隱忍效力,慢慢的篡位。”
“可是,我不會篡過來。”
“我要的江山,必然是我一刀一槍打下來的。”
“這是得國之正。”
“篡位來的,終將被篡掉,因為你開了篡位的先例,自然會有人篡位。所以我要的,我不會去靠背叛奪取。我不會犧牲我的信義,去換取這些東西。”
“我要的,必然是我自己爭取。所以你自以為是的安排,我拒絕。”
陸玄盯著陳宮,眸子中迸射出強烈的光芒,說道:“陳宮,我這麼說,你明白了嗎?”
咕咚!
陳宮嚥下一口唾沫。
他看著眼前只有二十多歲的陸玄,心頭前所未有的震撼。
他沒想到,陸玄會說出這樣的一番話。
讓人吃驚。
讓人意外。
陳宮舔了舔有些發乾的嘴唇,呵呵一笑,說道:“陸使君,你真是一個傻子。”
陸玄聳了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模樣,說道:“傻人有傻福,到底傻不傻,天知道。”
“不是我的,拿來有什麼用呢?”
“按照你的說法,你們兗州大族尊奉我,名義上兗州歸屬於我。然而,兗州的治理權,在你們兗州大族的手中,你們是土皇帝。”
“這情況,我寧願不要。”
“我陸玄要的,是徹徹底底的歸順,不是你什麼時候心頭不爽了,覺得利益受損了,就要背叛,那不可能。在我麾下,是龍你給我盤著,是虎你給我趴著。”
陳宮心頭更是震撼。
這一刻的陳宮,忽然明白陸玄在揚州之地,為什麼能迅速崛起,能徹底獨霸一方。
陸玄的行事,是靠自身。
這是陸玄的根本。
陳宮對陸玄的估測失敗,慘然一笑,說道:“陸使君拒絕我的安排,是打算殺了我,還是打算把我交給曹操呢?”
“不殺,也不交。”
陸玄臉上浮現出耐人尋味的神色。
陳宮一時間不理解,問道:“陸使君是什麼意思呢?”
陸玄重新坐下來,問道:“如今我和曹操聯合,夾擊呂布,陳先生認為,呂布能擋住嗎?”
“擋不住!”
陳宮如實回答。
在陸玄的面前,狡辯也沒用,陳宮乾脆實話實說。
陸玄輕笑,問道:“既然呂布必敗,陳先生願意跟著呂布一起赴死嗎?”
“不願意。”
陳宮再一次回答。
陸玄眼神幽深,說道:“既如此,我給你一個機會,陳先生願意來我麾下做事嗎?”
陳宮一下愣住了。
他更是驚訝,完全沒想到,陸玄先攻擊他腦後有反骨,現在竟然招攬他。
陳宮穩住了心神,問道:“陸使君不怕我背叛你?”
陸玄自通道:“背叛,是需要代價的。你願意付出足夠的代價,可以背叛。陳先生這樣的人,也有一定的價值和用途。更何況,你不在兗州這一畝三分地,我怕什麼呢?”
陳宮心中仍是驚訝陸玄的話,想了想,忽然問道:“如果呂布投降,陸使君會用嗎?”
“不會!”
陸玄搖了搖頭。
陳宮眉頭一挑,問道:“為什麼?”
陸玄說道:“第一,呂布是天下皆知的三姓家奴。我收容這樣的人,等於是鼓勵麾下的人背叛。所以,我不會去做。甚至,要誅殺呂布,讓所有人知道,背叛者的下場。”
“第二,呂布活著,我無法招攬他麾下的人。”
“呂布在,高順、張遼這些呂布的部將,就會有羈絆。死了的呂布,才是最好的呂布。即便他擅長騎兵,實力很強,可是,他死去的價值更大。”
“第三,誅殺了呂布,天下人都會知道我陸玄的實力,從此威震天下。如果收降呂布,人家會認為,呂布不一定是我真正擊敗的,我要藉助呂布立威。”
陸玄說道:“很簡單的道理,陳先生明白嗎?”
陳宮眨了眨眼,說道:“我依舊不明白,我和呂布都是背叛,不一樣嗎?”
“不一樣!”
陸玄眼中浮現出了輕蔑神色,說道:“不是我瞧不起陳先生,是你離開了兗州,沒了兗州士族的擁護,僅剩下自身的智慧,又能翻起多大的浪花呢?”
“如果你跟著我,有前途,你背叛我,誰能給你這些呢?”
“你先背叛曹操,再背叛呂布,未來再背叛我,天下還有你的容身之地嗎?”
“呂布一身武藝,縱橫無敵,你能辦到嗎?呂布憤怒後,可以血濺五步殺人,你可以嗎?呂布是武人,惹急了不怕死。你是讀書人,惹急了你能做什麼呢?”
“你能做的,就只能忍耐。所以,我為什麼不能用你呢?”
陸玄侃侃而談。
對陸玄來說,陳宮有一定的價值,所以陸玄願意留著。
陳宮看向陸玄的眼神,更是多了一抹忌憚和敬畏,陸玄好可怕的心機。
好深沉的算計。
或者說,陸玄把他看得清清楚楚。如果他失去了兗州大族的支援,就失去了倚仗,只能乖乖做陸玄的刀。
因為其他人不會用他。
陳宮心頭仍是不甘心,他一向是心高氣傲不服輸,再一次道:“陸使君,我還有問題。”
陸玄道:“陳先生請說。”
陳宮沉聲道:“陸使君不怕我,萬一我回去見到呂布,勸他離開兗州呢?我跟著呂布一起離開,陸使君的想法,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陸玄似笑非笑,問道:“呂布能聽勸嗎?即便呂布聽勸,能去哪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