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宮。
稚嫩的童音迴盪在空曠正殿中,懷瑾和懷玉一左一右趴在晏修書案前,撐腮問他:
“舅舅,你就變成龍給我們看一眼吧,我們以後一定會乖乖聽話的。”
晏修要批閱奏摺,無法分心應付二人,隨意敷衍道:“乖,朕還要處理大事,去鬧你們舅母。”
祝思嘉正坐在晏修後方練習刺繡,聞言,她放下針線,把懷瑾懷玉牽走:“想不想吃長樂宮的點心?想就跟舅母走吧。”
有兩個小孩在,晏修多少會分心,不如直接把他們接去長樂宮鬧騰一番。
懷玉沒被長樂宮的點心吸引,反倒撒著腳丫子跑向祝思嘉的針線籃。
懷瑾臉蛋通紅,像極冬月掛在樹上熟透的柿子,他抬頭看著祝思嘉,不斷絞著十指扭捏道:“舅母,我說一件事,你千萬別生氣。”
祝思嘉笑眼盈盈:“什麼事呀?”
懷瑾結結巴巴:“我、我之前,我和別的小孩子們玩的時候聽他們說,您是貓妖變的。那個時候我也很害怕貓妖,聽他們這麼說您,心裡雖然相信您,可我不敢上前和他們理論。”
“舅母,您不會怪懷瑾膽小的吧?”
晏修也在此時放下筆,他半闔下眼睫,眸中溢位笑意,格外留意祝思嘉的反應。
祝思嘉蹲下身,認真告訴懷瑾:“怎麼會呢?我們懷瑾還小,沒有什麼力氣以理服人。但你願意相信舅母,說明你和其他的孩子不一樣,你善良、正直,舅母很開心。”
懷瑾雙眼放光:“舅母真的這麼想嗎?”
祝思嘉:“自然,懷瑾日後在外若是想維護我,不如多吃些飯、多長點個子,再每日早起勤勤懇懇練武,以後肯定就和你舅舅一樣高大強壯了。到時候誰也不敢在你面前說我的壞話,不是嗎?”
懷瑾拼命點頭:“我知道了!明日起我就開始扎馬步!”
晏修頷首:“不錯,朕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已經習慣每日卯時早起。”
一旁的懷玉可對強身練武沒什麼興趣,她握著祝思嘉的繡品大喊道:“舅母,你繡的這條蛇真嚇人!”
晏修挑眉:“蛇?”
祝思嘉咬唇道:“懷玉認錯了,臣妾繡的分明是龍……”
晏修向懷玉揮揮手:“把你舅母繡的蛇拿來給朕看看。”
祝思嘉:“真的是龍!”
懷玉乾脆把整個針線籃抱在懷裡,累得氣咻咻地走到書案旁,往書案上重重一擲:“舅舅您看,這真的是條蛇。”
晏修抓起繡架,端詳,半晌後,他輕笑道:“真龍繡成地頭蛇,你們舅母這麼笨,可不許往外說,不然她以後不會給你們吃點心了。”
懷瑾和懷玉連連點頭。
祝思嘉已羞得無地自容,她不甘心問晏修:“臣妾繡的龍,當真有這麼差嗎?”
晏修吸了口涼氣:“蟬蟬想將這條龍繡到何處?”
祝思嘉:“自然是想給陛下繡件寢衣。”
晏修:“辛苦蟬蟬了,只是有的事還是交給尚衣局去做吧,別委屈自己。”
祝思嘉面帶氣惱:“這分明就是臣妾的心意,陛下若是不喜歡,臣妾以後都不繡了。”
晏修知道這是把人給惹生氣了,連忙起身,從背後將她緊緊抱住,在她耳邊低聲道:
“我開玩笑的,蟬蟬彆氣,你把真龍繡成毛毛蟲,我都會大搖大擺地穿在身上。”
祝思嘉一個勁去掰他環在自己腰上的手,晏修卻分毫不動,她實在無濟於事,語氣已沒了方才的氣餒:
“那臣妾再好好去請教陳太妃,爭取把這條毛毛蟲趕在陛下生辰前繡出來。”
晏修:“這段時間你常往陳太妃的毓秀宮跑,是為了向她請教女紅?”
祝思嘉:“嗯,田尚宮說過,太妃娘娘的女紅比尚衣局的宮女都要好,我自然要向她虛心求教。”
她為了給自己繡出生辰禮物,居然可以捐棄前嫌,跑去陳太妃處學。晏修雖在意她與陳太妃之間先前那份特殊的關係,可一想到祝思嘉這是為了自己,他便不再多心。
晏修對著她雪白的後勁落下一吻,也不顧及小輩還在殿內,他柔聲道:“好,我很期待你的禮物。”
懷瑾和懷玉互相看了一眼,打起哈欠:“哼,宮裡不好玩,舅舅根本就不想變成龍給我們看。”
晏修鬆開祝思嘉,看向殿外:“既然如此,朕就讓白大人親自護送你們回家。白珩,把世子和縣主送出宮。”
懷玉歡呼鼓掌:“太好了!舅舅又讓那個好看的哥哥陪我們玩了。”
晏修只是微妙一笑,並未再接話。
宮門外。
白珩一左一右,牽著懷瑾和懷玉走在朱雀大街上,身後還跟了群面色冰冷的護衛,惹得無數人頻頻側目。
想他堂堂護龍衛副使,穿著這身分外惹眼的白色飛魚服,居然只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執行護送世子和縣主回公主府這個簡單的任務。
平民百姓只當晏修對這對侄子侄女寵愛到了極點。
懷瑾懷玉正到了對一切事物都好奇的年紀,只要遇到白珩送他們二人出宮,無論如何也不肯坐馬車回家。
尤其是懷玉,向白珩撒了好幾個嬌,就要他牽著自己漫步西京鬧市。
白珩雖面色冰冷,手心卻已微微冒著汗,帶孩子可不是個輕鬆的活計。
畢竟今日不單是送他們二人回家這般簡單,晏修還給他交代了特殊任務。
只要想方設法把兩個孩子拖住,在外面待得久些,接下來的事,就全由長公主自己決斷了。
懷瑾和懷玉走向一個畫糖畫的小攤,平時昭華不讓他們吃這些東西,但現在她不在身邊盯著,兩個孩子尤為興奮。
懷瑾要了個麒麟踏雲的圖案,懷玉選了只小鹿,白珩替他們付完錢,眼角餘光瞥見目標人物,立刻拉著懷玉的手,讓她轉了個身:
“陛下特意交代過,讓縣主少吃些糖,以後會牙疼。”
懷玉捏著糖鹿氣鼓鼓:“哼!我一年到頭才吃幾次糖畫呀?你別管我了。”
話音剛落,她就看見鬼鬼祟祟在白珩身後幾尺遠處消失的商氏,正是那位被昭華逐出公主府的乳孃,她向白珩大喊道:
“你放開本縣主,本縣主看到那位嚇唬我和哥哥的傅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