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誤?”
贏九霄略顯蒼老的面頰,忽然笑了起來,強勢道:“朕這一輩子,見過無數大風大浪,甚至吃過無數的虧,但就是不知道什麼叫做自誤。”
“剛才若非林豐提醒朕,險些忘記了。你們燕國,都已經要滅我國祚,都已經要殺我百姓,朕還講什麼仁義道德啊!”
“真是荒唐!”
“今日,朕便殺了你們。用你們燕國人的鮮血,祭旗;用你們燕國人的腦袋,震懾燕國。”
“燕國要戰,大秦奉陪到底。”
贏九霄蹭的站起身,魁梧的身軀盡顯強勢,下令道:“來人!”
一聲令下,一隊士兵進入。
齊齊把段谷城、慕容燾一眾人包圍了起來。
刷!
段谷城面色大變。
甚至這一刻,段谷城的內心,也生出一絲的懼怕。
他不想死。
他是燕國段部的首領,更是燕國太子劉琦的岳父,一旦劉淵駕崩,劉琦繼位後,未來他必然權傾朝野。所以段谷城,絕不願意放棄自己的一切,他不能死。
段谷城眼珠子滴溜溜的轉動,他瞬間有了定計。他沒有直接認慫,迅速道:“贏九霄,你要考慮清楚。不殺我們,大秦和燕國交戰,還留有餘地。”
“一旦殺了我們,大秦和燕國的結果,便是不死不休。”
“到時候四國來進攻,燕國的攻勢,便會一往無前,會前所未有的犀利。甚至單單是我燕國的兵鋒,就會牽制你大秦絕大多數的兵力,再面對晉國、夏國和齊國的進攻,你要如何抵擋?”
段谷城道:“身為君王,不應該因好惡私慾,影響自己的判斷。更不能因為惱怒,而做出不理智的決定。”
贏九霄不屑道:“如今你開始緩和語氣,開始改變了嗎?只是你這樣的求饒,在朕看來,沒有一絲的誠意。”
段谷城道:“我不是改變,是陳述事實。”
贏九霄道:“既然是陳述事實,朕也陳述一個事實,那就是我贏九霄,不懼燕國的進攻。我大秦,從不是靠卑躬屈膝立國的,更不是靠陰謀詭計擋住了所有的進攻。”
“大秦能有今天的一切,是靠所有的將士浴血奮戰,拋頭顱灑熱血換來的。昔日,大秦以武立國。如今,大秦依舊以武立國。”
“此心不改,此志不渝。”
贏九霄的聲音,迴盪在大殿中,更是透出他的決心。
林豐聽得眼前一亮。
這是他佩服贏九霄的地方。
作為皇帝,贏九霄有禮賢下士的心胸,更有大抱負、大智慧和大胸懷。
這樣的人,林豐欽佩。
段谷城心中卻是頗為緊張,因為大秦皇帝越是強硬,他所代表的燕國使團,處境也就愈發的危險。
段谷城深吸一口氣,穩住躁動的心神,繼續道:“贏九霄,正所謂兩國交兵不斬來使。你如今要殺我,恐怕訊息一傳出,會被天下人鄙夷。誰,還敢和大秦來往?誰,還會相信大秦的話呢?”
贏九霄不屑道:“我大秦,一貫被夏國、齊國等稱之為蠻夷,還講什麼禮儀呢?更何況,你燕國連我大秦都不如,茹毛飲血,如禽獸一般。學什麼中州,學什麼禮儀,簡直四不像。所謂禮儀的話,就快別說了。朕聽了,都覺得噁心。”
段谷城神情一變再變。
贏九霄太強勢了,這是一絲一毫的退讓都沒有,鐵了心要殺他們。
可惡!
段谷城內心咒罵。
可不管段谷城如何咒罵,他所面臨的困境,便是贏九霄的殺局,不解決這一問題,他就離不開大秦。
段谷城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穩住心神。
他朝韋莽投去眼神,韋莽昔年是中州夏國出身,流落到燕國,成為燕國朝中的官員,是劉淵的心腹。
這個人有智慧。
韋莽內心也是緊張,他也不想這麼不明不白的,就死在大秦,所以順勢道:“在下韋莽,見過大秦皇帝陛下。”
“陛下聖明獨斷,要強硬一戰,的確是可以。畢竟大秦上下,舉國皆兵,人人善戰,要廝殺完全沒問題。”
“可是,你應當明白一個道理,血總有流乾的時候,人也有耗盡的時候。一旦大規模和燕國開戰,秦國即便能取勝,恐怕也是損失慘重。”
“甚至大秦要抵擋四國晉國,即便是取勝,恐怕是十室九空,天下罹難。”
“這絕對是致命的災難。”
韋莽神色柔和,一副從容淡定的模樣,甚至似乎為大秦考慮。
林豐一步踏出,不屑道:“韋莽,你的一番話,純屬混淆概念。按照你的意思,皇祖父應該委曲求全,卑躬屈膝。”
“實際上,燕國討要的糧食、錢財,從哪裡來?這些,都是從大秦百姓的身上來的。搜刮了大秦的百姓,百姓還能生活下去嗎?”
“我相信大秦的百姓,寧肯死戰,也不願意大秦卑躬屈膝求饒。大秦的百姓,寧肯在戰場上以熱血贏得尊嚴,也不願意別人施捨來的生存。”
刷!
韋莽面色陡變。
好個林豐。
好一張利嘴。
韋莽知道這時候要改變策略,眼下以求存為第一要素。
先活下來。
其餘的條件,即便沒有達成,等回到了燕國,再向劉淵解釋就是。
韋莽順勢道:“皇帝陛下,大秦要抗爭,人人有血性,自是極好的。然而一旦屠戮我燕國使團上下,燕國和大秦,勢必是不罷休,勢必是死戰到底。”
“既如此,何苦要把燕國得罪死了,而不是多一點緩和的餘地呢?”
“段谷城大人,是我燕國的右大王,是我燕國段部的首領。一旦段谷城大王被殺,段部上下,必然傾盡力量,為段谷城大王報仇雪恨。”
“甚至慕容燾宗師,也是燕國慕容部的一大支柱。一旦慕容燾也死在了燕國,等於慕容部上下,也會傾力復仇的。”
韋莽說道:“殺兩個人,為大秦結下死仇,何其不智也。”
林豐嗤笑道:“好一張利嘴啊。”
韋莽道:“林豐,難道我的話有錯嗎?這些是為了大秦著想。”
“錯了,你是為自己著想。”
林丰神色從容,緩緩道:“你這樣的話,其實也是威脅,只是,換了一種相對柔和的方式威脅,本質上,是沒有任何區別的。”
“你剛才說了,殺了段谷城、慕容燾,那麼段部、慕容部會傾力報復,會傾力復仇。實際上,沒了段谷城和慕容燾後,段部和慕容部內部,空出了位置後,會出現權力真空。”
“他們首先做的,不是報仇,是先搶奪瓜分利益,重新爭鬥一番。”
“這,是他們首先要做的。”
林豐侃侃而談,他的話一說出來,韋莽面色微變。
林豐不好忽悠啊。
韋莽的內心,頗為擔心。
林豐卻是繼續道:“段部、慕容部成功掌權的人,下一步會打著給慕容燾、段谷城報仇的名義,帶人跟隨燕國的大軍南下,要在秦國搶奪利益,瓜分好處。”
“眼下釋放慕容燾、段谷城回去後,燕國皇帝帶兵殺來,慕容燾和段谷城為了各自的利益,必然會全力以赴南下攻伐大秦。”
“所以,放不放人,你燕國的人都不可能放過大秦。不管怎麼樣,最終的情況都是以廝殺為準。一戰後,才能決定最終的勝負,才能決定最終的走向。”
贏九霄聽得眼前一亮。
林豐說得對。
剛才,他聽到韋莽的話,都有一絲的動搖。如今聽完林豐的話,仔細的琢磨一番,才恍然想明白,只要大秦沒有給予糧食、錢財等,燕國就一定會傾力南下。
慕容燾、段谷城會因為贏九霄放了人,就對大秦心懷感激嗎?
不可能!
相反,慕容燾和段谷城的內心,恨不得撕裂了大秦,恨不得殺穿大秦,搶奪財物和女子。
贏九霄內心的殺心,再度堅定了起來,沒有任何的動搖。
韋莽一注意到贏九霄的神色,一顆心沉了下去。他又惡狠狠看了林豐一眼,若非林豐橫加阻攔,贏九霄極可能被他勸阻的。
韋莽即便內心惱怒,如今局勢下,他也沒有任何的辦法,只能連忙再度保證,說道:“皇帝陛下,我可以對天立誓,段谷城、慕容燾都可以立誓,我們只要回到燕國,都勸諫燕國大皇帝,會襄助大秦,會站在大秦一方。如果違背誓言,天打雷劈。”
慕容燾連忙保證道:“對,我們願意立下誓言。”
在慕容燾的內心,卻是冷笑。
中州的誓言,該違背那就直接違背了,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段谷城也是附和,他鄭重道:“大秦皇帝陛下,石虎的情況,純屬石虎自找死路,是他暴虐該殺。請皇帝陛下放心,我們絕不會因為皇帝陛下的緣故,有任何想法。只要是皇帝陛下放了我們,保證絕不侵犯大秦。”
林豐再度道:“陛下,他們越是信誓旦旦,越是堅決表態,就可以預見,一旦燕國進攻時,就是多麼狠厲的攻伐燕國。”
對慕容燾,他是有殺心的。
不殺慕容燾,決不罷休。
更何況,燕國的使團既然送上門來,而燕國鐵定要進攻大秦,既如此,那就殺了祭旗,以便於鼓舞民心。
贏九霄心中篤定,再無猶豫,下令道:“上,全部誅殺。”
士兵直接圍了上去。
慕容燾是武藝最強的人,他一步撤退,就準備突圍離開。只是慕容燾撤退的瞬間,贏三一步跨出追了上去,直接攔阻。
“早就防備著你慕容燾,還想逃走,休想!”
贏三一劍出鞘。
劍光閃爍,只見漫天的劍光壓制下,短短時間,便傳出一聲慘叫,慕容燾倒在地上,那胸前已經出現一道傷口。
鮮血流溢,慕容燾慘叫一聲,脖子一歪,便失去了氣息。
其餘計程車兵上前,雖說段谷城、韋莽、乞伏震抵擋,可在宮中禁軍的進攻下,短短時間內,段谷城、韋莽和乞伏震盡數被誅殺。
贏九霄吩咐道:“贏三,把段谷城、慕容燾等人的屍體,掛在咸陽南城外示眾,再安排人向百姓宣講,燕國聯合夏國等,要攻伐我大秦,甚至燕國要讓大秦納貢。朕,不懼燕國的威脅,誅殺燕國使臣,號召百姓準備入伍,抵禦各國入侵。”
“喏!”
贏三躬身應下。
林豐心中鬆了一口氣。
慕容燾解決了。
不過眼下,出使晉國,便要立刻著手安排,不能再耽擱時間。
林豐看向贏九霄,道:“皇祖父,我如今就準備南下了。”
贏九霄道:“在晉國,也有黑冰臺的人,朕這一次讓贏五隨行,他替你聯絡黑冰臺的人。有任何安排,你告知他便是。另外你在晉國,和晉國談判時,不管什麼條件,不管什麼事,你都全權做主。只要你定的,朕都認,我大秦都承認。朕,相信你。”
“多謝皇祖父。”
林豐點了點頭。
贏九霄道:“除此外,還有其他什麼要求沒有?”
林豐道:“此番南下,我以經商的名義前往,會促成西風醉在晉國展開經營。我先去見晉國在咸陽的官員謝玄,和他洽談一番。晉國方面,我沒有任何要求,只是懇請皇祖父,保護好我家人安全,畢竟局勢開始動盪起來。”
贏九霄道:“你儘管放心,沒有人能威脅到他們。”
林豐笑道:“多謝皇祖父。”
他不再逗留,徑直出宮,離開皇城後,林豐先回了一趟府上,更換了一身衣袍,又讓高小魚從酒窖中,取了一罈以酒麴蒸餾出來的燒酒西風醉。
這是更為醇厚的味道。
雖說這酒窖藏的時間很短,味道依舊是濃香無比,遠超昔日單獨蒸餾提純的西風醉。
林豐拿著一罈西風醉,徑直往晉國的金陵會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