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晏修反問。
祝思嘉怔怔道:“就是前些日子入宮的新人吶,玄之當真沒去找過她們?”
晏修:“蟬蟬怎會認為,朕願意去找別人?”
於他而言,世間可沒有“將就”二字,任何人都不能讓他將就。
祝思嘉垂下眼皮:“可玄之若是不喜歡她們,為何會一來,就給張美人封這麼高的位分?臣妾當初也是封的美人。”
她若再表現出不在意,假以時日,晏修沒準真的會去寵幸旁人。
晏修沒有放過她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聽到此處,他終於可以確定,祝思嘉是吃醋了。
“蟬蟬。”晏修捏住祝思嘉的下巴,迫使她抬眼看他,“此事,朕只告訴你一人,切莫傳揚。”
“新入宮那六名貴女,她們的位分全是朕讓胡順海斟酌封賞的,朕連她們的名字都記不住。”
沒想到,這件事背後居然離奇成這種地步,但一想到發號施令的人是晏修——便不覺得奇怪了。
他行事風格向來隨心所欲、出其不意。
祝思嘉這才面無愁色,眼角眉梢甚至帶了淺淺的笑意,她嬌羞道:“為保玄之不被言官遞摺子勸諫,臣妾半個字都不會透露出去。”
晏修最喜歡看她笑,更喜歡看她動情害羞時的模樣,他摸到祝思嘉的手,和她十指相扣,喉結緩緩滾動,道:
“弱水三千,朕只取一瓢飲,有蟬蟬一人足矣。”
祝思嘉輕閉雙眸,沒有回應他的話,臉上不忘維持嬌滴滴的媚態。
這世間最不可輕信的,便是男子的山盟海誓。
……
自那場不痛不癢的初雪後,一連十日,西京都沒落下第二場雪。
祝思嘉望著萬里無雲的藍天,天氣雖好,但冬日的太陽只是起個照明作用,西京風大,便是沒下雪,寒風一吹也能激起一層雞皮疙瘩。
一大早,尚衣局便將今年的冬衣送進了長樂宮,整整十六套,從初冬到隆冬、各種樣式都應有盡有,全都經過晏修親自挑選。
祝思嘉隨意挑了一件換上,抱著手爐,坐在長樂宮前殿看話本。
暗暗推算落雪的日子,再過一月,西京乃至整個大秦就要變天了。
她之所以能將具體下雪的時日記得清清楚楚,全然因為前世那場孽緣。
冬月初七,暴雪降世,臘月初二,她嫁進逸王府。
猶記得,當時西京街道已經聚集不少流民,皆是來自大秦各地。
花轎從燕王府抬出到逸王府,一路上都有流民攔路乞討,換作旁人,大喜的日子遇到這種事,誰不唾上一句晦氣?
但晏行對這門親事不重視,更對她這個逸王妃鄙夷不屑,故而親都沒去接,只草草派去十幾名護衛迎親。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圍觀人群中有人認出這是逸王妃的花轎,加之三言兩語挑撥成功激起民憤。
迎親隊伍被流民衝擊,王府護衛攔不住,祝思嘉在紅菱的協助下被迫跳下花轎,一路繞開流民憑一雙腿跑進的逸王府。
這般屈辱的經歷,她就算是化成灰也能記得是何日子。
她從不怪那些流民,世道艱難,他們只是活著便已十分不易。
上一世,晏修能在戰事和雪災的雙重夾擊下穩住大局,這一世將所有的精力投入到賑災中,以他的能力,必能將傷亡減少到最小程度。
一想到有這麼多人能活下來,祝思嘉安下心,愈發清閒自在。
小廚房飄出陣陣香料、大料和骨湯香氣,朱雅說今日要給祝思嘉吃個新奇玩意兒,叫火鍋。
前陣子光是捯飭那火鍋所用的炊具,就讓朱雅忙得日日不見人影。
祝思嘉摸了摸肚子,腹中空空,待會兒正好方便她大快朵頤一番。
“祝婕妤莫不是要為大秦添位太子爺了?”
昭華銀鈴般悅耳的聲音傳來,她帶著一雙兒女進了長樂宮,祝思嘉又驚又喜起身:“長公主親登宮門,妾身接待不周,還望長公主海涵。”
昭華趕緊扶她坐下:“你是有身子的人,快坐下,無需和本宮多禮。”
祝思嘉:“啊?”
昭華挑眉,直勾勾盯向她的小腹:“怎麼,莫非是本宮誤會了?”
方才她低頭含笑捂著小腹的模樣,那種不自覺流露的神態,做了母親的人一眼便讀懂。
祝思嘉忍不住笑了:“長公主確實誤會了,妾身方才是嘴饞了想吃的呢。”
昭華:“想吃的都能想得這般可愛,怪不得玄之喜歡你,連本宮都看得心癢癢兒的。懷瑾,懷玉,快給你們三舅母行禮問安。”
晏修是和帝第三子,懷瑾懷玉兩個小不點平時都叫他三舅。
而晏修與長公主親近,對侄子侄女也頗為喜愛,他倆剛一出生,便被晏修封作縣主與世子。
懷瑾和懷玉被昭華推到祝思嘉跟前,兩個小傢伙從不認生,朝她乖巧喊道:“見過三舅母。”
這兩個雙生子都長得像昭華,雖是單眼皮,但薄薄一層,眼睛又大又有神,白白嫩嫩,比年畫娃娃還要漂亮。
祝思嘉伸手揉他們的腦袋:“郡主世子免禮,最近有沒有好好吃飯啊?”
面對他倆比先前明顯圓潤了一圈的體格,這個問題簡直是明知故問。
昭華扶額嘆息:“自打秋獵從你這兒要了那開胃小點的方子,本宮的公主府都要被他們吃窮了,這不,今日帶著他們上你這兒覓食來了。”
祝思嘉:“來得真巧,長樂宮今日正好有好東西要吃。”
還有大事要做呢。
半個時辰後,朱雅準備的火鍋大餐隆重登場,派去太極宮請晏修的小太監也上路了。
所有菜品肉類都洗淨、切好碼放在精緻的小瓷盤上,而桌子正中,擺放著一個形狀怪異的銅鍋,一紅一白兩種湯底顏色,燒開後冒著咕嚕熱氣。
十分誘人。
“這——”饒是見多識廣的昭華,也沒見過這種吃法,“本宮記得,小時候和玄之、道之一起偷拿父皇書房中的鼎煮過東西吃,結果只有玄之道之被罰。”
道之,便是湘王晏為的字。
祝思嘉沒想過晏修居然還有這一面,正想著追問晏修別的糗事時,晏修的聲音從後殿傳來:
“朕再來晚一步,豈不被皇姐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