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城縣,城西。
一處寬闊的平地,擠滿了無數的百姓。許多的百姓衣衫破舊,很是孱弱,還有骨瘦如柴的人。
人群中,一個四十出頭的中年人坐著。
中年人穿著黑色長袍,身材很瘦,神色柔和,一臉的悲天憫人,給人春風化雨般的感覺。
他是張仲景。
他四處行醫,治病救人,研究病症,不斷的提升自己的醫術。醫術的提升,不是靠讀幾本醫術,不是靠記住了藥方,就能有用的,需要日積月累的鑽研,更需要大量的診治病人。
張仲景之所以還在宜城縣逗留,是因為他在宜城縣治病的時候,遇到了一個傷寒病症很重的人。張仲景是頭一遭遇到這樣的病例,沒有直接治癒的把握。
所以,他一直在宜城縣,一邊救治一邊觀察,把病症的情況和用藥的情況記下來,以便於和其它的病例對照。到今天為止,病人的病情轉好,已經沒什麼大問題。
再繼續用藥,幾天就能徹底恢復。
張仲景的打算是明天一早,再確認一下就準備離開。
張仲景依舊坐著,一個個的看病。他醫術精湛,又不收錢,直接看病開方子,讓百姓自己去照方抓藥,所以看病的速度比較快。
寒風中,張仲景一個個的診治。
在病人來來去去的時候,不遠處,鄧當帶著十個黑甲兵來了,還有一輛馬車跟著。
馬車是讓張仲景乘坐的。
鄧當走到人群外,看到張仲景治病救人,心中欽佩。能在這樣的寒冬臘月,不顧凜冽的寒風救治病人,而且是免費救治,這就是聖人。
鄧當靜靜的等著。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下午申時,看病的人很少了。
寒冬時節天黑得很早,雖然才申時,天已經陰沉沉的,彷彿就要黑了一樣。
鄧當帶著人走了上去,他沒有插隊,直接排隊。畢竟沒有人來了,在鄧當的前面只有一個病人。
張仲景給最後的一個病人看完,開了藥方後,抬頭看了一眼鄧當。他粗糙卻儒雅的面龐上,浮現出一抹柔和的神色,說道:“閣下雙目有神,氣息渾厚,不像是患病的人,難道有什麼難言之隱嗎?”
鄧當聽得面頰抽了抽。
他能有什麼難言之隱,他身體棒得很,一切正常。
鄧當連忙道:“張神醫,我來宜城縣,是請您去一趟襄陽,救治一個患病的孩子。這孩子的病很嚴重,一直不斷的咳嗽,如今更有些咳血,請張神醫救治。”
張仲景的臉色嚴肅,沉聲道:“你主人家的病人情況,描述仔細些,我給你開一副藥,拿回去照方抓藥就是。我還有事情,不能去襄陽,要離開宜城縣了。”
他遇到很多這樣的情況。
都是來找他去看病。
實際上,有很多人把病人的情況說得嚴重,實際上是小毛病而已。
大家族的人心思多得很。
張仲景對這樣的情況,一向是不怎麼信任的,能推則推。反正大家族的人有錢,能請其它的醫師診斷,哪裡需要他去救治呢?
鄧當聽到張仲景的回答,搖頭道:“張神醫,這不行,必須要您親自去。”
“我不去。”
張仲景斷然回答。
鄧當嘆息道:“張神醫,如果您不配合,我只能強行把你帶走。”
張仲景怒目而視,呵斥道:“你敢強行把我帶走,就不怕我見到病人後,不盡全力的醫治。甚至我稍稍弄點其它的藥材,導致病情加重呢?你,承擔得起責任嗎?”
鄧當愣了一下。
他沒有想到,張仲景說出了這樣的一番話。
這是威脅啊。
張仲景繼續道:“你已經描述了病人的情況,你放心,我有醫師的道德,不會隨便開藥。我開出的藥方,你拿回去後抓藥煎服,自然會恢復的。”
鄧當還是搖頭,說道:“不行,主公吩咐了,必須把您帶回去。”
張仲景怒了,問道:“你主公是誰?”
鄧當道:“廬江太守陸玄。”
張仲景臉上的神色,透出憤怒,高聲道:“我到處去行醫,也知道陸玄。聽說他是才華出眾的年輕俊傑,年紀不大就主政一方,頗有能耐。沒想到,竟然也是個霸道蠻橫的人。你直接抓我回去,不怕影響陸玄的名聲嗎?”
鄧當猶豫一下,篤定道:“張神醫,這事情沒辦法,我必須抓您回去。當然,如果您配合,就不是抓人,是我請您回襄陽。”
“混賬!”
張仲景氣得吹鬍子瞪眼。
他見過無數的人,就是沒有見過這種跋扈的人。
太狂妄了。
其它的人,即便有權有勢,即便是讓他救人,也是好言好語的。眼前的人蠻橫不講理,還不怕威脅。
張仲景一時間也沒有辦法,大袖一拂,說道:“我告訴你,我不可能給陸玄的人治病。給你一個選擇,我直接開出藥方,你拿回去抓藥。否則,一切免談。”
“唉……”
鄧當嘆息一聲。
他說道:“您不配合,我只能強行帶走您,得罪了。來人,把張神醫帶走。”
黑甲兵上前,架起張仲景就往馬車去。鄧當帶上張仲景的行囊這些,登上了馬車,就下令起程。即便張仲景在馬車中高聲大罵,也是無濟於事。
一行人離開了宜城縣。
北上襄陽的路上,張仲景一路大罵。他脾氣很火爆,完全不像給人治病的溫和模樣。
張仲景不疲憊一樣。
一路不斷的罵人。
除了大罵陸玄外,也轉而大罵鄧當助紂為虐,罵鄧當沒有主見,罵鄧當是廢物……關鍵是他該吃就吃,除了罵人外,沒有任何的影響。
鄧當都忍了。
沒辦法,誰讓這是主公要請的人呢?
鄧當也不敢得罪張仲景,只能好吃好喝的伺候著。萬一自己上了戰場,有個三病兩痛的,一時半會兒無法救治,還需要張仲景的救治呢?
鄧當伺候著張仲景,一副逆來順受的。
張仲景吃人嘴軟,慢慢的不罵鄧當,轉而專心致志的罵陸玄。
馬車回到襄陽,回到住宅,鄧當讓人帶著張仲景在大廳等待。他去了書房,稟報道:“主公,張神醫請回來了。”
“好,好!”
陸玄神色歡喜,說道:“明天就是劉表的生辰,如果你再沒有把張仲景請回來,我都擔心劉表的生辰結束,能不能迎回張仲景了。”
說著話,陸玄大步往外走。
鄧當跟在陸玄的身邊,說道:“只是張仲景在宜城縣的時候,他不願意北上襄陽,只願意給一個藥方。卑職不同意,把他強行綁了回來,導致張仲景很不滿。”
“這一路上,張仲景都罵您霸道蠻橫。總之,我們走了多久,他就罵了多久。”
“這個人脾氣很火爆,不好相處的。不過卑職也摸清楚了,張仲景脾氣雖然火爆,吃軟不吃硬,只要好言好語的,他過意不去,也就不追究。”
陸玄渾然不在意,說道:“即便他有再大的脾氣,也沒關係。神醫嘛,被強行擄回來,心中有氣兒也正常。”
鄧當跟著陸玄,很快到了大廳中。
陸玄看到揹著手站在大廳中的張仲景,臉上堆滿了笑容。
神醫來了!
這個時代沒有真正的醫院,只有各地的醫館。可是醫館內的醫師,技術參差不齊。唯有張仲景這樣的大神醫,那就是金字招牌,是救人的根本。
陸玄笑說道:“張神醫,你可算來了,陸某等候多時了。”
張仲景打量著陸玄,黑著臉,毫不客氣的說道:“我不想來的,是你安排人,強行把我綁來了。你陸玄年紀輕輕的,生了一副好面孔。可是你做事,霸道野蠻,這樣強行綁人,和桀紂行徑有什麼區別呢?我告訴你,我不會給你的人治病。”
陸玄渾然不在意,直接呵斥道:“呂蒙,你個混賬玩意兒,去哪裡了?沒看到張神醫來了嗎?張神醫從宜城縣來,長途跋涉,舟車勞頓,已經口渴了,快上茶水啊。”
“卑職遵命。”
呂蒙回答一聲。
他送來了茶水,就站在一邊。
陸玄繼續道:“張神醫還有什麼要罵的,儘管直接大罵。先坐下來喝口水,潤潤喉嚨,您慢慢的罵。反正我都在這裡,有什麼氣話,有什麼不樂意的,儘管敞開了說。”
張仲景看著陸玄的模樣,面頰忍不住抽了抽。
他有些無奈。
陸玄這個太守,擺出一副任你打罵的模樣,一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還讓你喝茶的樣子。
張仲景還怎麼罵人呢?
不好意思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