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穹之頂。
張涼睜開了雙眼。
“這人應該是五十年前揚名天下的崑崙刀王~褚陀。”驚龍道長輕語道。
“無妨。”張涼重新閉上了雙眼。
“哦？”驚龍道長詫異，據他所知，褚陀在二十年前，便已是第五境的強者，雖已有二十年未曾露面，但實力絕對不是年輕一輩可以匹敵的。
“小師弟的頭很硬，一般的刀，砍不動。”
“頭硬？”驚龍道長怔怔地望著山下，已明白張涼口中的‘頭硬’是何意了，這讓他難以淡定。
…
山中老人的院落裡。
霸道無匹的刀氣，宛若衝破河堤的洪流，剎那間傾洩在楚休身上。
唰。
楚休猛然站起身，周身上下，瞬間佈滿了細小的金色鱗甲。
在他的額頭上，生出一隻銀色小角。
防禦，全開！
刀氣無形，直直轟襲在楚休身上。
一瞬間而已，鍾型火幕後方的地面上，出現一條巨大的裂口。
景雲仍在坐著。
在這種情況下，他也只能坐著。
差距，太大。
以他的實力，還不足以參與這等程度的戰鬥。
刀氣餘光散去。
楚休屹立如初，淡漠地看著對面的灰衣刀客。
破裂的鐘型火幕，似是靜止在了空中，泛起的猩紅液珠，凝聚於空。
“嗯？”待看清楚休的模樣，崑崙刀王~褚陀眉頭緊緊皺起，心中泛起了幾分驚疑。
此刻的楚休，頭上長銀角，渾身覆金鱗，神異無比。
“沒吃飯嗎？砍人都沒力氣。”楚休冷冷開口，聲音裡泛著幾分沙啞。
褚陀臉色變得陰沉，深深地盯著楚休。
剛剛那一刀，可不存在什麼試探，那是他傾盡全力的一刀，旨在逼著楚休使出那位院長大人留給楚休的‘劍’。
“這就是我和他的差距嗎？”一旁端坐依舊的景雲，餘光瞧著楚休，心裡思緒十分複雜。
“你想領教我的劍？”楚休握緊青色葫蘆，冷冽一笑，“那我就成全你。”
話音落下。
天地間似有一瞬間的寂靜。
褚陀五指緊緊握住刀柄，全身心警惕著楚休。
整座蒼穹山，一片詭寂。
青色葫蘆裡，湧流出一道白色的雲霧，並以一個難以想象的速度，爆發，變大，充斥在整座小院裡。
轟！
剎那瀰漫的雲霧裡，突兀間響起一道驚雷之音。
褚陀再次緊了緊握劍的五指，雲霧瀰漫而來，他並未進行躲避。
這一次，他受邀而來，早已抱著赴死之心，只為逼著楚休發出一劍。
如此情況，他自然不會後退。
“能死在那位院長大人的劍下，雖死無憾。”褚陀盯著楚休，心態變得淡然，已置生死於度外。
小院裡的雲霧，已變得極為濃郁，有驚雷時而響起，電鳴閃耀。
“你為何不躲開？”楚休盯著褚陀，挑眉問道。
剛剛，他並沒有把握對付這位強大的刀客。
畢竟，第五境的高手，要真想溜，或者不斷躲避，他也只能無可奈何。
褚陀冷冷道：“為何要躲？老夫來此，就是為了領教那位的劍。”
“這樣啊。”楚休點點頭，知道這灰衣刀客的心態了。
赴死！
就像那位霸刀楊鼎一樣。
他們出現在蒼穹山，便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原本你一心求死，我是該成全你的。”楚休輕聲道，“但你剛剛平白無故就砍了我一刀。”
“呵~，你該不會以為，人人都如那蒼雲道人一樣貪生怕死吧？”褚陀冷笑道，以為楚休是想勸降他。
“蒼雲道人？”楚休一怔，第一次聽說這個名字。
“就是崆峒派那位老前輩，山中老人的道號。”一旁的景雲解釋一句。
“哦。”楚休恍然大悟，盯著褚陀，道，“既然你不怕死，那我就給你一場最華麗的死法。”
說著，他輕輕晃了下青色葫蘆。
葫蘆口處，一縷縷猩紅液體順著雲霧逆流而上，轉瞬間匯聚在院落雲霧的上方，就像是為整座小院，蓋上了一層血色水幕。
灼熱，蔓延。
褚陀眉頭皺起，冷冷道：“還不出劍？”
“其實，我已經開始有些欣賞你了。”楚休微笑道。
這是實話。
整個十九州，大概很少有敵人會等到對手佈置好大招，還等著不動手。
這樣的敵人，值得欣賞一下。
褚陀冷厲道：“別搞其他花樣，老夫要領教的，是院長大人的劍。”
“你不配。”楚休言簡意賅。
褚陀臉色瞬間變得陰沉無比。
下一刻。
他的臉色變得殷紅如血，眼眸裡閃動著赤亮的光芒。
瀰漫在小院裡的雲霧，一剎那間化作熾盛火海，燃燒起了熊熊烈焰。
褚陀整個人，處於火海當中，他還沒來得及有什麼反應，身上的肌膚燃起，轉瞬化作焦紅的飛灰。
灼痛，只在一瞬間。
一瞬間過後，他整個軀體消散在火海之中。
燃燒的炎魔之血，似是能在一瞬間焚化一切。
景雲屏住了呼吸，靜靜地看著突兀間消散無蹤的褚陀，眼裡似是還存有殘影。
驚訝至不敢相信。
一位第五境的強大刀客，就這樣直接灰飛煙滅了？
這…太不真實了。
實難令人敢相信。
“咳~。”楚休咳嗽了一聲，嘴角流出一縷溢血，轉瞬便被青幽色的火焰焚燒殆盡。
硬接那一刀，他又豈能真的毫髮無傷？
“我的體魄，還沒到極致。”楚休心說，握著的青色葫蘆，不斷湧流著猩紅液流。
這是他的保命符！
“他應該很強吧？”景雲輕聲道。
楚休聳了聳肩，“誰知道呢？”
景雲道：“能讓他主動赴死，幕後之人的力量……”
“江湖，比咱們想象中的大。”楚休道，“無論是你，還是我，現在接觸他們，都太早了。”
景雲點點頭。
確實太早了些，早到他壓根無法做任何事。
“人在江湖，通常身不由己。”楚休輕嘆道，“我離開蜀州玉鼎觀的時候，想象的江湖，是醉飲狂歌，快意恩仇；如今卻是陷在了泥潭裡。”
“泥潭？天下十九州，不知有多少人羨慕你呢。”一道蒼老悠悠的感慨聲響起。
楚休、景雲同時抬眼前望。
整座小院裡，滿滿都是燃燒著熾盛烈火的雲霧，景雲眼中，全是火燒雲，看不到雲外之景。
楚休卻能夠清晰地看到站在火燒雲外的蒼老身影。
這是一名身穿青衣的白髮老者。
“閣下也是要看劍？”楚休挑眉問道。
“你是十三先生，自然聰明絕頂。”青衣老者微笑道，“既然聰明絕頂，自然也該明白，今日你若不斬出一劍，那這件事，就很難結束。”
楚休淡淡道：“我在等。”
青衣老者搖了搖頭，“那毫無意義，人生天地之間，沒幾個人能孑然一身。
你師出玉鼎觀，酒道人是你的師父，他有妹妹姜柔，嫁於靈山郡城夏家。
另外，你身邊的景雲，外加孟小川、慧通、古沉沙、溫毅等人，皆是你的至交好友。
今日你若不出一劍，讓天下十九州的人看看，你是否真有那位院長大人留下的劍；來日你的這些親朋好友，必定會有人受到牽連，正如此刻的景雲一般。
到了那時，你可不一定還能如今日一般，守在景雲身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