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桃威縣,尋了處僻靜的茶肆裡間。
“二爺!”沒多久,林逍便趕了過來。
這位桃威縣最年輕有為的小護衛,還沒開口,旁邊的邢小九已經眼睛睜圓。
“逍哥兒可是去了青樓?”
“你……莫胡說。”林逍也眼睛睜圓,下意識地急忙繫好褲帶。
“東家,你瞧著他,定然是去了青樓。可惡的,他明明自個去了,說不得那青樓娘子俊得很。我邢小九不是想去,是真的看不慣學武之人,偏要這般近女色——”
陳景揉著額頭,打斷了邢小九的幽怨。
“逍哥兒,去把我兄長喚來,我便在這處巷子茶肆等他。”
待林逍急急走出,陳景抬起頭,才發現入夏的一場雨,在隔了月餘時間後,毫無預兆的,開始嘩啦啦浸滿整條老巷。
林湯是戴著竹笠來的,一入裡間,臉色顯得無比急促。
“景弟,我先前還想去問你,抽壯丁的事情,你可是入了軍冊?”
“入了。”陳景聲音平靜。
林湯想了想,“還有兩日的時間,我想些辦法,將你的名字從軍冊劃了。”
“這倒不用。”陳景搖頭,“不說其他的,這一場入蠻山,我亦想去。”
聽著,林湯臉色錯愕,又變得有些生氣。
“入蠻山九死一生,你去那裡作甚?你可知道,若是要剿叛軍,你等這些青壯,是要做頭軍的!做了這種頭軍,便相當於……肉軍,在前面撞埋伏的。景弟你聽我說,這一輪莫要去,容我來想辦法。”
言語間,陳景聽出了林湯的關心。除了這一場小盟盟,實際上,他和林湯兩人,都有著一份莫名的惺惺相惜。
但不去蠻山的話,下一次要取軍功,不知等到什麼時候。上一次在塘村殺匪,花費了不少心思,才賺得二三十頭的軍功,那軍功人頭,還因為遷莊而沒有上交。
作為庶族,要擢升最低等的縣伯爵位,需要一千頭的軍功。這一次去蠻山,或許便是機會。當然,機會同樣渺茫。要取到叛軍首領的人頭,何其困難。
這世道,要想搏富貴,危險在所難免。
“景弟,真要去?”
陳景點頭,“兄長放心,不論如何,我定會保全性命。”
“那刀劍無眼……若不然,我讓林逍和你一起。他自小習武,本事不弱的。”
“逍哥兒?”
林湯認真一笑,“當初我尚在京城,在我的鞭策下,我這族弟亦去參加了武舉。景弟你猜,他考得如何?”
“甲榜,第十七名!”
陳景臉色一驚,“武進士?”
除開登殿的前三甲,那麼林逍所排的位置,已經屬於名列前茅。怪不得,林湯會這般重用他。
“他並喜歡入宮,留在我身邊。考馬射的時候,無可匹敵,三箭皆中紅靶。”
陳景呼了口氣。
“兄長,你也知此去兇險異常,真放心讓林逍跟著我?”
林湯沉默了下,抬起的臉龐,有了絲絲的不捨,“不知為何,我都不想讓你出現禍事。你這般的人,在以後,該有一場更大的作為。”
陳景抱拳。
林湯嘆著氣,“你決定的事情,我不便過於苦勸。我自知,你肯定有自個的理由。吾弟,這一輪還請萬分小心。我亦知你的來意,登豐城那邊的陳家莊子,我會幫著照拂一番。”
“多謝兄長。”陳景言語動容。他的選擇並沒有錯,他和林湯兩人,以後各有各的大路,但實際上,這兩條路子是能相輔相成的。
“對了兄長,最近桃威縣的事情,如何了?”
“那府臺很生氣。”林湯皺著眉,“我已經越級上報,傳書給了巡撫那邊,亦有了一場政績。但你也知,這等的世道,政績並沒有太大作用。”
“先前我按著你的意思,抓了私鬥的人。如今不出所料,兩派都派來了人,對我行拉攏之舉。但我只拖著,依然保持中立。”
“差不多了。兄長現在,算是入了他們的視線。對了,那位府臺是誰的人?”
“守舊派的人,一個吳州門閥的叔伯輩。景弟放心,為了平衡這些關係,前幾日的時候,我特地備了厚禮,去給這府臺請罪。”
陳景滿意一笑。不得不說,林湯確實是個做大事的人。
“景弟,下一步當如何做?”
“不急,這段時日,兄長已經做了很多事情。操之過急的話,反而會惹人注意。左右事情也快平息了,倒不如再等一陣時間。”
林湯點頭,“只可惜,按著大冉律法,以及這些守舊派的利益,我這位小知事若是想擢升。除非我上面的那位府臺,調任其他地方,或者告老。”
“他年歲幾何?”
“不到四十,身子很好。”
陳景皺眉。林湯也皺眉。
如今,擺在他們面前的第一道難題,已經出現了。一年,三年,十年,若是林湯上面的府臺,遲遲沒有調動,他們要乾等著不成?
陳景動了狠心。他抬起頭,和林湯四目相對的時候,發現自家的這位兄長,亦是如此。
“兄長,他可是清廉之吏?”
“若不是有大先生的變法,他早已經瘋狂斂財了。我聽說,去年還擄了一個美貌的小村女,這事兒我留意過,但沒有查出什麼。”
即便查出了,也未必動得了。
“兄長……可是動了殺心?”
林湯沉了沉臉色,“若有他在,我擢升無望。並不一定要殺,他告老也可。”
陳景點頭。
“我去了蠻山回來,幫兄長想辦法。”
最好的結局,他擢升為縣伯,而林湯則升官為府臺。如此一來,兩人都踏出了第一步。
在南方,不管要做什麼生意,你生意做得大了,賺的銀子多了,必然會引起門閥世家的眼紅。所以,這也是為什麼,在入了南方後,陳景一直小心翼翼的原因。
那位府臺,若是個清廉之人,或許陳景會另尋他路。但無疑,這人是個貪兒,且色,倒不如除掉。
當然,不僅要一擊即中,還要在事發後脫身,這並不容易。
一剎那間,陳景有想過去僱刺客。但在南方六州,你也分不清哪個刺客,或許和門閥舊黨有染,若是被揭發,只怕他和林湯,都要死在這裡。
“兄長莫急,等我從蠻山回來,這事兒定要解決。”
林湯亦是點頭。
“其他不敢說,哪怕是得罪人,陳家馬場在邊,我亦會替你看好。但景弟此去,需萬分小心。”
兩人以茶代酒,舉杯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