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颶風吹過草原,又好像暴雨掃過麥田,四千多杆鳥銃齊射組成的火力,瞬間橫掃過漢軍的七千長槍手。
這七千人馬雖然訓練有素,但是清軍對於這些漢軍從未信任過,所以這些兵馬大部分都沒有裝備鎧甲,在近距離的鳥銃齊射下,只能以血肉之軀來抵擋!
參將班志富驚恐的看到血腥的一幕,自己麾下的七千精銳長槍手,好像是被鐮刀收割的麥子,一片一片的倒下,而靈山衛新軍的鳥銃手不知道是如何訓練出來的,射擊的速度出奇的快。
要知道許爾顯率領的火銃手就已經堪稱精銳了,可是換算起來也只能做到一分鐘一發到兩發而已。可是靈山衛新軍鳥銃手,憑藉日積月累的大量實彈訓練,以及定裝紙殼彈的加持,做到每分鐘三發都是尋常,甚至在戰場上會心一擊的時候,可以做到一分鐘四到五發的射速,放眼當今天下無人能及!
“放!”
“砰!砰!砰!”
陳勳、汪博、王越、張義、沈拓幾人不斷咆哮著下令,似乎要將心中的怒火全部發洩出去。
四千多人組成的大橫陣持續不斷,只用了一炷香的時間便擊潰了尚可喜所部,那些長槍手和火銃手的敗兵發了瘋一般向後潰逃,不斷衝擊後方滿州鑲白旗的五千鐵騎。
多鐸此時臉色鐵青,一把揪住剛剛逃回來的尚可喜,怒聲說道:“這就是你的精銳火器軍!都是廢物!”
尚可喜哭喪著臉,自己訓練的漢軍士兵足以稱得上是精銳了,一萬漢軍甚至能對陣幾倍的明軍,絲毫不落下風。
可是今日對陣的靈山衛新軍與往日的明軍完全不一樣,與當年的戚家軍如出一轍。
“豫親王也看到了,那劉衍所部兵將都是些瘋子啊!他們竟然能頂著火銃齊射壓過來,然後竟然直接用數千杆火銃齊射,這是哪裡的打發,聞所未聞啊!”
多鐸看著已經被打怕了的尚可喜,眼中都是厭惡的神色,揮手一鞭子抽在尚可喜的臉上,呵斥道:“收攏那些敗兵,不要衝擊本王的鐵騎,立即到後面重整陣型!”
“嗻!”
尚可喜捂著紅腫的臉頰,如同喪家之犬一般灰溜溜的跑開了,可是此時數千敗兵依然瘋狂的向後逃竄。
多鐸直接下令麾下五千鐵騎立即射殺陣前的潰兵,片刻之後五千滿州正白旗鐵騎不斷齊射,陣前的漢軍潰兵頓時死傷一片,參將班志富身中數箭,瞪大雙眼,難以置信的仰面倒下,到死也想不明白,這些滿州主子為什麼要殺自己,難道自己還不夠忠心?
“全軍衝鋒!”
很快,陣前的潰兵紛紛向兩邊跑去,滿州鑲白旗鐵騎的攻擊正面清理了出來,多鐸趁著靈山衛新軍的射擊間隙,立即下令衝鋒,想要用五千鐵騎衝擊大橫陣。
多鐸率領的這五千鐵騎都是鑲白旗的精華,一千餘人的馬甲、步甲,兩千多人守兵,剩下的一些雖然都是旗中餘丁,但是也都是弓馬嫻熟之輩。
在多鐸周圍,還有數十白巴牙喇兵護衛,這數十人全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奴兵,放在往日光是以這數十人策馬衝鋒,多鐸都敢衝擊上千,甚至是數千明軍。
可是此時,多鐸心中卻緊張萬分,不斷大聲怒吼著,催促大軍加快速度,生怕前方越來越近的大橫陣突然開火。
“還有數十步,馬上就到了!”
多鐸心中狂喜,甚至已經將手中的虎槍挺起來,狂叫著策馬狂奔。五千鑲白旗鐵騎也紛紛發出吼叫聲,似乎已經將靈山衛新軍衝散一般。
突然,前方的大橫陣冒出一陣火光,濃密的硝煙瀰漫開來。緊接著,多鐸便看到前軍的數百勇士如同秋日的落葉一般,紛紛慘叫著落馬,甚至那些披甲的戰馬都悲鳴的撲倒在地。
滿州鑲白旗鐵騎大軍最前方的數列鐵騎,竟然沒有幾個倖存者,幾乎全部被這一波鳥銃的火力射殺!
“啊!”
大軍前鋒幾乎都是滿州鑲白旗之中的馬甲、步甲等精銳,多鐸此時心疼得幾乎吐血,鑲白旗要傷筋動骨了。
“加速!”
多鐸雙眼赤紅,再次下達加速的命令,甚至為了保持高速衝鋒,這些清軍鐵騎紛紛放棄了射箭,只顧著悶頭策馬,此時只能擊潰劉衍所部,這些勇士才不算是白死。
可是短短几個呼吸之間,大橫陣再次開火,此時雙方相距的距離更近了,只有三十多步,在這麼近的距離下,四千多杆鳥銃幾乎不用瞄準,只要開火便能擊中敵人。
一瞬間,鑲白旗大軍之中,至少兩千多人被擊中,整支大軍幾乎被射殺一半!
多鐸周圍的白巴牙喇兵也有十幾人墜馬,這些驍勇善戰,橫行天下從無敗績的滿州勇士,就這麼毫無意義的倒在衝鋒的路上,甚至連那些可惡明軍的面都沒見到,便結束了罪惡的一生。
“劉衍!”
多鐸發瘋一般的狂叫著,此時自己引以為豪的精銳鐵騎已經潰散,這些橫行明國從無敗績的精銳鐵騎在潰逃,自己這個旗主的命令已經沒人再聽了,多鐸甚至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在做一個從未有過的噩夢!
靈山衛新軍中軍,劉衍站在瞭望臺上,看著潰逃的滿州鑲白旗大軍,不由得摸了摸鼻子,自言自語道:“真不知道那個多鐸是悍勇還是白痴,竟然愣到直接率軍衝擊數千鳥銃組成的軍陣!”
隨後劉衍便放眼望去,想要在亂軍之中找到多鐸的大纛,想要看看剛才的幾輪齊射是否將多鐸給打死了。
可是讓劉衍感到失望的是,多鐸的大纛依然還在,正歪歪斜斜的向南面移動著。
“那還真是遺憾了。”
劉衍嘆了一口氣,然後望著遠處的清軍大陣,說道:“傳令各部就地堅守,命後營、中營立即後撤,護住大軍兩翼。命親衛營後撤兩百步,依託輜重大車防禦後方,全軍警戒待命!”
此時大軍兩翼的騎戰還在繼續,劉衍這邊雖然先後擊潰了尚可喜、多鐸、蒙古正白旗三部,可是清軍主力滿州正白旗、鑲紅旗、正紅旗都沒有出動,這三萬多鐵騎要是投入到戰場上,此戰的局勢極有可能逆轉。
所以劉衍現在只能持重,看看兩翼騎戰的情況再說。多爾袞要增援那邊,劉衍便率部向那一邊靠攏。
左翼戰場上,蒙古鑲紅旗的三千鐵騎已經開始後撤,旗主布顏代老奸巨猾,時刻關注著正面戰場的動向。數千杆鳥銃持續不斷的齊射,讓布顏代震驚不已,同時對能否擊敗劉衍所部產生了深深的懷疑。
於是布顏代率部且戰且退,根本不與當面的新軍騎兵營將士糾纏,兩支鐵騎大軍在左翼戰場上前後追趕,箭矢和鳥銃對射得激烈,可就是雙方都沒有太大的傷亡,打得非常敷衍。
而在右翼戰場,已經升遷為參將銜的盧懷英渾身浴血,麾下四千多名督標營騎兵將士同樣如此。
蒙古正紅旗鐵騎在旗主恩格圖的率領下,很是頑強,即便中路戰場上的清軍已經開始潰敗,這支蒙古鐵騎依然死戰不退,兩支鐵騎大軍攪在一起,已經開始混戰。
“成吉思汗的子孫們,長生天在上,跟著戰旗,踏平那些明國騎兵!”
旗主恩格圖大聲叫喊著,憋足了勁要打出局面,在多爾袞等滿州主子面前出出風頭。
四千多蒙古正紅旗鐵騎此時也頗為堅韌,面對督標營騎兵將士的衝鋒,這些蒙古正紅旗的韃子兵依然不斷以小股叢集發動反衝鋒,讓參將盧懷英異常惱怒。
很快,雙方的陣型幾乎都已經被對方“攪碎”。
“殺!”
盧懷英衝鋒在最前面,率領一眾夜不收與家丁親衛,直接與旗主恩格圖撞上,數十精銳夜不收、家丁親衛將士與數十馬甲、數名白巴牙喇兵廝殺在一起,戰況激烈。
只見雙方都已經殺紅了眼,長槍、大刀、耥耙等各種武器不斷揮舞向敵人,武器損壞了,直接抱住敵人翻下戰馬,哪怕與敵人同歸於盡在馬蹄之下,也再所不惜!
此時整個戰場上,竟然是右翼戰場這邊的戰況最為激烈,巨大的廝殺聲甚至吸引了多爾袞和劉衍的注意。
多爾袞眉頭緊鎖,此時左翼戰場和中路戰場已經敗了下來,右翼戰場雖然還在廝殺,但是劉衍肯定會出兵支援,蒙古正紅旗堅持不了多久的,除非再投入重兵到中路和左翼戰場上。
不過此時清軍各旗都是傷痕累累,就連多鐸也是情緒低落,已經沒有繼續打下去的意志,多爾袞即便想要趁著劉衍的防線成型之前重創其部,此時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讓恩格圖率部撤下來!”
多爾袞冷聲說道:“讓杜度率領鑲紅旗上去接應,其餘各旗徐徐後撤!”
眾人聽到撤兵的命令,頓時都鬆了一口氣,今日大戰,眾人見識到了劉衍所部火器的威力,都是心有餘悸,還是先撤回去緩一緩的好。
與此同時,劉衍擔心督標營那邊堅持不住,立即派千總許銘率領騎兵營將士支援右翼戰場,同時命千總沈拓率中營趕到大軍左翼佈防,防止清軍突襲。
可是當許銘率部衝向右翼戰場的時候,清軍那邊已經響起了撤退的號角聲,恩格圖急忙率部脫離戰場,在杜度率領的三千滿州鑲紅旗鐵騎的接應下,向南撤退而去。
盧懷英此時精疲力竭的望著潮水般退去的清軍,也無心追擊,率部向劉衍所部靠攏,匯合了許銘所部騎兵營將士後,便向北返回濟南府城休整。
此戰,劉衍率部先後擊潰了尚可喜所部漢軍、滿州鑲白旗、蒙古兩紅旗,重創了清軍主力。
戰後新軍將士打掃戰場,斬首漢軍四千九百五十二級,斬首滿蒙各旗首級四千一百六十八級,共計斬殺清軍九千一百二十級,可謂大捷。
此戰新軍將士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特別是頂著尚可喜所部火力前進的時候,各營將士傷亡巨大。
經過清點,前營、左營、右營傷亡最大,一千二百五十一名將士陣亡,後營和中營陣亡了三百零八名將士,騎兵營陣亡二百一十一名將士。
此戰新軍各部折損將士一千七百餘人,是新軍建軍以來,一場戰鬥中損失最大的一戰!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