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劉衍正在暖閣中翻看這幾天的公文,現在隨著玻璃工坊的盈利,以及各處產業的增產,劉衍手中的財富也開始聚集起來。
“看來可以琢磨琢磨其他事情了。”
在之前的巡視時,劉衍發現火器督造處、兵甲督造處雖然產量大增,但是產量的激增與人力的投入關係很大。於是劉衍準備琢磨研發一下鑽床,用機械的力量來增加產量,提高兵備的質量。
雖然現在火器督造處和兵甲督造處裡,也有一些原始的鑽床,但是效率卻很低下,於是劉衍在批閱完這批公文後,開始琢磨起來:“現在用的都是畜力鑽床,消耗大、效率低,而且影響牲畜使用的因素太多,還是用水力更好。只是王家莊那邊是水力資源……”
劉衍隨即想到了南河,以南河河道為基礎,修建一座小型的水壩,然後利用水流的落差來驅動水力鑽床,一定可以大大提升火器督造處和兵甲督造處的產量。
“王家莊距離南河有一定的距離,看來可以在南河上修建水壩,並且在沿岸修建兩個督造處的分支機構,專門用來安置水力鑽床,然後再將製作好的兵備配件運回王家莊內進一步加工。”
劉衍隨即定下這個思路,當即找來錢糧官嶽明和指揮僉事田輝敘,命二人按照自己的意思,立即調集錢糧和人手,前往王家莊實地考察,儘快在南河一帶開工修建。
田輝敘和嶽明當即領命,二人隨後便下去商議細節去了。
隨後劉衍看到苗紹急匆匆地跑了進來,他一見到劉衍,就大聲說道:“大人!快做準備。”
劉衍奇怪地說道:“出什麼事了這麼急,難道是韃子打來了?”
苗紹說道:“大人,剛剛督臣親將盧懷英派家丁緊急來報,說是督臣盧大人己往靈山衛而來,讓大人作好迎接的準備。”
“盧督臣來了?”
劉衍吃了一驚,這也太突然了。
劉衍雖然自認為是盧象升的心腹,可是卻也不想將自己的全部實力暴露在盧象升的面前。畢竟現在自己麾下的勢力已經遠遠超過一個操守官該有的實力了,萬事還是低調一點好,否則將來早有什麼難打的戰事,不用說,全都要推著自己上去拼命了。
“現在手中的兵力是隱瞞不了的,畢竟還需要朝廷發下部分糧餉,平日裡也是隱藏不了的。不過兵備方面卻可以做做文章。”
於是劉衍一面讓苗紹立即通知各營千總,以及炮總的百總錢樰,讓眾人立即將各部將士裝備的鎧甲收起來,只保留一成左右的鎧甲就好。
另外,劉衍特意讓通知錢樰,現在炮總所需的火炮已經基本裝備完畢了,靈山衛新軍九千多人,便裝備各式火炮六十門,這樣的實力是絕不能暴露在盧象升面前的。
所以劉衍命人通知錢樰,立即將炮總內的二十門佛郎機炮、二十輛火箭炮車藏好,只留下二十門虎尊炮裝備軍中即可。
再有就是,肥皂工坊、海鹽工坊、玻璃工坊、酒坊這些地方,現在盧象升應該只知道玻璃工坊是劉衍的產業,其餘幾處並沒有直接告訴他,可劉衍是這些工坊的東家,在山東官場已經是人盡皆知了,劉衍估計盧象升肯定也是知道的,只是沒有挑明罷了。
但是劉衍也不準備讓盧象升參觀了,以免自己的財力也被大白於天下,自己在人前還是裝窮為好。
“告訴各處的主事,如果盧督臣執意要去巡視,就臨時將一些地方封起來,要知道財不露富的道理。”
苗紹笑著領命而去,急急忙忙的去安排了。
幾天後,在靈山衛南門前,以操守官劉衍為首,靈山衛的一干官員軍將全部聚集於此。
指揮同知王炆鎮、鎮撫官荀景雲、錢糧官嶽明、管屯官張耒、指揮僉事田輝敘、百戶鮑學鎮、商事官宋功明、中千戶所防守官賈洪雨、經歷趙民,以及苗紹、許銘、沈拓、張義、汪博幾個千總,夏河寨前千戶所防守官陳勳、膠州守禦千戶所守禦官王越二人,都是盡數到場等候。
此時眾人個個都是呼吸急促,激動得臉色發紅,他們這些人中,王炆鎮、賈洪雨、嶽明等留守的官吏,平時連守備一級的上官都難得一見,今日卻可以見到山東總督,這是多麼大的一個官。
而劉衍、陳勳等幾人則是激動的心情更多一些,畢竟眾人曾與盧象升在鉅鹿戰場並肩作戰,這份情誼已經超過了上下級的關係。
在劉衍與指揮同知王炆鎮身後,經歷趙民在仔細整理儀表,三絡長鬚、衣飾頭髮理了又理,想是要給將要來臨的盧象升留下一個良好的印象。
指揮同知王炆鎮完全沒了沉穩的樣子,他緊張地對劉衍道:“大人,此次我們準備可是充足,可否有不當之處?”
他焦急地道:“時間太緊迫了,接官的涼棚、儀節、鼓手完全沒有準備,真是太失禮了。”
看眾人緊張的樣子,劉衍不由笑了起來,說道:“大家不必過於憂慮,督臣盧大人前來,大夥平心靜氣迎接便是。”
聽劉衍這樣說,眾人緊張的神經才稍稍鬆弛。
眾人一直等到將近中午的時候,從膠州城往靈山衛的官道上,走著一列聲勢浩大的總督旗牌儀仗。
“賜尚方寶劍”、“欽差總督山東軍務糧餉”、“兵部左侍郎”、“都察院右僉都御史”等密密麻麻的旗牌開路,接著是一杆巨大的猩紅旗幟,上繡一個大大的“盧”字,隨在旗幟後面的,又是一個個頂盔披甲的魁梧親兵護衛。
在這些護衛的身後,盧象升騎在他那匹心愛的五明驥上,只是凝神看著靈山衛周邊的景色,在他身旁,山東巡撫顏繼祖、山東鎮總兵官劉澤清都是滿臉笑容地與他並轡而行,三人還時不時的低聲說著什麼,像是在交換著意見。
在三人的身後,便是盧象升的新任親將盧懷英,又有盧象升的弟弟盧象觀、盧象晉、盧象同等人。
在這些大人物的身後,便是即墨營參將張友勳、遊擊將軍李繼文、遊擊將軍胡宗明等人,總督大人要前往靈山衛宣慰將士,他們這些靈山衛的上官,說什麼也要護衛跟隨。
在這些人的身後,還有他們眾多的家丁護衛,當然了,他們那些家丁可不能與盧象升帶來的那些親兵相比。那些親兵護衛,多是盧象升從大名府帶出來的“天雄軍”舊部,對盧象升最是忠心不過,作戰也非常悍勇,以後他們將是總督府標兵營的主力。
大隊人馬在進入靈山衛境內後,盧象升的神情就頗為凝重。盧象升一眾並沒有從北面直接前往靈山衛,而是由北向西,先經過夏河寨前千戶所,然後再向東行進。
當眾人到了夏河寨前千戶所城附近的時候,盧象升開口說道:“夏河寨這邊果然不同尋常,明明只是小小的千戶所建制,卻能夠做到軍戶百姓人有其田,百姓勞作不斷,一派欣欣向榮之像,可見劉衍不但治軍有方,治民也頗有手段。”
顏繼祖笑著說道:“督臣所言極是。我主管民事、兼管兵事,劉衍在靈山衛進行的一系列民事舉措,都向我稟報過,的確都是保境安民、富民強兵之舉,可見劉衍的確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劉澤清聞言看了看盧象升和顏繼祖,微微一笑,沒有說話,不過隨後便沉吟起來,像是在思索著什麼。
很快盧象升一行便來到靈山衛城附近,此時劉衍正領著眾人正在靈山衛南門外張望,忽見南面煙塵滾滾,遠處出現了一系列密密麻麻的旗牌儀仗,那聲勢喧威,看得靈山衛眾人臉色皆變,劉衍身旁的王炆鎮和王越還不由自主地全身輕顫起來,這或許就是權力的威嚴與力量。
劉衍等人忙迎了上來,那儀仗兵甲滾滾而來,到了劉衍近前停了下來,很快那些旗牌向兩邊分開,露出中間騎著健馬的盧象升等人。
劉衍領著眾人上前叩拜行禮,恭迎盧象升一行人。
劉衍叩拜時,感覺到許多雙眼睛注目在自己身上,隨後劉衍行禮完畢,盧象升笑著讓劉衍等人都起來,說道:“劉指揮使,咱們又見面了!”
劉衍笑著抱拳說道:“屬下多日不見督臣,也甚是想念。”
盧象升大笑起來,說道:“劉衍,前面帶路吧。”
“是。”
隨即劉衍在盧象升的要求下,上馬與盧象升、顏繼祖、劉澤清三人並轡而行,看得後面即墨營一眾將領瞪大了雙眼,就連劉澤清也是微微詫異,沒想到盧象升如此重視劉衍。
此時快近城門,在靈山衛西、北兩面,大批的靈山衛軍戶忙個不停,正在忙著播種春耕,場面熱火朝天,充滿生機與活力。看到這邊聲勢喧威的旗牌儀仗,他們又是好奇,又是畏懼,目光紛紛看來。
盧象升也是看著那邊的勞作場景,他看得很細,眼見靈山衛這邊的軍屯很是得力,少不了又是對劉衍一陣誇讚。
隨後盧象升說道:“劉衍,你招集堡內將士,我要演武觀陣。”
劉衍說道:“督臣遠道而來,定是鞍馬勞頓,還是先進城歇息,明日再觀陣吧。”
顏繼祖、劉澤清等人也是在一旁相勸。
盧象升說道:“休息的事情不急,觀武后再說。”
“屬下遵命。”
靈山衛城中本就有校場軍營,劉衍引領盧象升等眾直接入城,來到城中校場,來到演武廳上。以盧象升為首,眾人分兩邊站好,盧象升特別讓劉衍站在他的身旁。
盧象升說道:“劉衍,招集將士吧。”
劉衍看了苗紹一眼,苗紹明白,他急急跑了出去,很快演武廳內的眾人便聽到一陣腳步跑動的整齊聲,盧象升不動聲色,他身後的眾人則是面面相覷,什麼聲音,這麼整齊?
忽然眾人倒吸了一口氣,只見校場外整齊地跑進一隊隊的將士,他們個個全副武裝,身披鐵甲,跑動時佇列竟絲毫不亂,只聽一片整齊的轟響聲。
這些將士分為長槍兵和鳥銃兵,他們一隊隊進來,有一哨兵力,一百六十餘人,苗紹領兵跑在最前面,到了演武廳前,苗紹一聲喝令,眾將士便靜靜不動。直到這個時候,他們佇列仍是絲毫不亂,無論從哪個方向看去,都是一條直線,竟不需要任何臨陣整頓。
見到這樣的場景,臺上議論聲四起,即墨營參將張友勳與一眾部將的臉上都是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遊擊將軍李繼文和胡宗明還好一些,臉上更多的是幾分得色。
顏繼祖和劉澤清對視一眼,二人眼中都滿是震驚。特別是劉澤清,此時對於劉衍的認識完全不一樣了,如此下屬,就不知道對於自己來說,是好是壞了。
盧象升眼睛發亮,他的親將盧懷英在旁靜靜地說了一聲:“好兵!”
臺上眾人都是嘖嘖稱奇,劉衍這一百六十多將士個個身披鐵甲不說,眾人只道劉衍有撈錢的手段,這個不稀奇。讓人稱道的是這一百六十多人皆是一色的青壯,個個腰板挺直、目不斜視,又神情從容,分明是那種百戰老兵,精銳之士。
特別是他們身上那股英武之氣,讓人眼前一亮,讓人感受到了一股力量,一股朝氣,沒想到區區一個靈山衛,竟有如此多的鐵甲銳士!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