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歷山北麓。
“大人,此處便是歷山了,再往北走七十多里,便是濟南府城了。”
苗紹策馬在劉衍的身旁,介紹著前方的地形。其餘幾個千總也策馬圍在周圍,鎮撫官荀景雲也一樣向北眺望著。
劉衍環視四周,只見前方都是歷山北麓的餘脈,地形起起伏伏,彷彿是江南的丘陵一般,而且這邊的樹木很茂盛,放眼望去也只能看到前方兩三百米的地方。
“大軍暫時不能再往北走了,前方的地形太過複雜,要多派夜不收向北搜尋前進,確認沒有埋伏之後,大軍再繼續向北行進。”
幾人面面相覷,陳勳問道:“大人,濟南府城那邊戰事緊急,咱們行進這麼慢,能行嗎?”
此時大軍已經向北行進了幾天時間,始終保持著一定的行進速度,並不算快。
劉衍說道:“放心吧,咱們不到濟南府城,奴賊是不會破城的,他們還要圍點打援呢!”
劉衍對於滿清的戰術太熟悉了,要麼是圍點打援,要麼是使用內奸開啟城門,以便攻陷城池,算來算去也就是這麼幾招,正面對戰的實際戰例並不多。
所以劉衍此番北上無比的持重,清軍的斥候非常得力,所以才能屢次圍點打援成功,才能混進城中開啟城門。
既然劉衍已經說了,陳勳、汪博等人便不再說什麼。
鎮撫官荀景雲問道:“大人,那咱們是不是就地紮營?”
“就地紮營!”
劉衍以馬鞭指著前方的丘陵地帶,說道:“各營按照前後左右中的方位安營紮寨,親衛營和騎兵營居中紮營,與中營組成中軍大營。”
“各營相隔兩、三里的距離,方便彼此支援。所有營寨外圍都要挖掘兩道壕溝,設立一道鹿角、拒馬,以及一道土牆,組成立體防線。”
“總之就是一句話,現在這裡便是敵佔區,全軍將士要扎硬寨、打死戰,容不得半點懈怠!”
“得令!”
劉衍隨後又說道:“各營的營寨設立完畢之後,各部立即派出夜不收,前營、後營、左營、右營主要在大軍周圍十里範圍內警戒。中營和親衛營夜不收向北探查,確保大軍向北行進的安全。”
“得令!”
劉衍部署完之後,陳勳、汪博等七個千總紛紛拔馬離去,各自返回軍中傳達命令。
此時劉衍的身邊只剩下鎮撫官荀景雲和親衛營千總苗紹、炮總百總錢樰三人。
“錢百總,那三位參將大人調撥來的十八門火炮怎麼樣?”
錢樰說道:“屬下已經將那十八門佛郎機炮單獨編為一哨,兩個把總和幾個旗長、隊長,都是從其餘各哨調過去的,這幾天已經整頓完畢。”
“至於火炮的話,不管是射速還是威力都不如咱們靈山衛自造的佛郎機炮。”
錢樰似乎看不上這十八門炮,甚至有些嫌棄,說道:“咱們靈山衛的佛郎機炮可以發射五斤左右的炮子,而那十八門佛郎機炮大小不一,最大的只能發射三斤左右的炮子,最小的火炮,甚至只能發射不足一斤的小石頭。”
劉衍也是嘆了一口氣,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自己已經盡力了,濟南府城是必須救援的。
盧象升在,山東都司的各部明軍還能聽從號令,至少可以跟在靈山衛新軍後面撿撿便宜,打打順風仗。可是盧象升一旦敗亡,山東各地的明軍勢必會變成一盤散沙,山東也會變成清軍的馬場,到時候劉衍只能獨自面對十萬清軍了,靈山衛能獨善其身嗎?
答案肯定的否定的!
所以,此番與清軍的對決如果是必須打的話,戰場就必須定在靈山衛以外,濟南府城便是最合適的戰場。
至少劉衍可以背靠堅城,又有盧象升、顏繼祖所部的支援,甚至劉衍一旦重創了清軍主力,山東各地的兵馬在盧象升的命令下也會蜂擁而至,衝上來撿便宜。
“馳援濟南府城是眼下最好的選擇了,而這些火炮和錢糧,也是我能拿到的最大利益了,先這樣吧。剩下的,就在戰場上見真章了!”
隨後劉衍對錢樰說道:“既然這十八門佛郎機炮不堪大用,那到了戰場上,這十八門火炮就作為佛郎機炮哨的補充火力好了。”
“是!”
錢樰在劉衍的指導下,將炮總的火力做了配屬。
佛郎機炮哨作為第一道火力網,射擊第一波殺傷清兵的火力,接著便是火箭炮哨,最後是虎尊炮哨,使用散彈來殺傷清兵。
現在這十八門大小不一的佛郎機炮,就只能在第一道和第二道火力之間開火,也算是增加了一些殺傷力。
很快,各營的營寨陸續造好,隨後各營的夜不收紛紛出擊,向四周馳騁而出。
劉衍也進駐中軍大營內,在中軍大帳裡面盯著一張濟南府城的輿圖思索著。
“此戰還是以陣地戰為主,背靠堅城,以堅固的防禦工事正面對敵,以火器大量殺傷清軍的有生力量!”
“十萬清軍啊!”
此時劉衍也從參將張友勳等人那裡得到了不少的情報,知道了山東總兵劉澤清已經兵敗身死,知道了清軍的大概兵力,以及大概的兵力構成。
“正白旗、鑲白旗、正紅旗、鑲紅旗,還有蒙古的正白旗、鑲紅旗、正紅旗,另外還有尚可喜這個大漢奸,此番韃子是下了血本的!”
“尚可喜……”
劉衍猛地想起了什麼,雙眼一陣寒光閃過。
“尚可喜當年在登州叛亂,帶走了大明精銳的火器軍和炮隊,給韃子送上了一份天大的禮物,相當於天上掉餡餅了!此番多爾袞將這個大漢奸給帶來了,多半是尚可喜軍中裝備了火器!”
劉衍冷笑起來,自言自語的說道:“哼!火器,不是誰都會玩的,老子見過的火器,見過的火器戰法,你尚可喜大漢奸八輩子都沒見過!這次如果在戰場上遇到,一定好好教訓這個狗漢奸!”
就在劉衍檢視輿圖的時候,已經升遷為中營千總直屬夜不收旗旗長的許明德正趴在地上,身邊是麾下隊長小東子,以及一隊夜不收將士。m.
此時十幾個人正緊張的看著前往,在黃昏的昏暗光線下,前方的樹林內隱約有人影在閃動著。
“老大,應該是正白旗的滿洲韃子,看樣子有差不多十個人。”
許明德點了點頭,小聲說道:“等一下,等過去摸情況的兄弟回來再作議論。”
眾人又等了一會兒,一個人影才從前面匍匐回來,然後一個翻身,直接滾到了許明德等人隱藏的土坡下面。
“老大看清楚了,一共十一個韃子,由一個白巴牙喇兵帶領,還有三個馬甲,剩下的七個都是步甲。”
“有一個白甲韃子啊!”
許明德眉頭緊鎖,這隊韃子都是硬骨頭,不好啃。
不過這裡距離靈山衛新軍大營只有二十幾裡遠,已經很近了,絕不能放過這隊韃子斥候過去。
於是許明德對小東子等人低聲說道:“待會我帶十個兄弟正面突襲,小東子,你帶著剩下的四個兄弟從側面包抄。”
“好!”
小東子帶著的四個人都使用強弩,這隊夜不收為了隱藏行蹤,所以並沒有裝備鳥銃,只是裝備了一些弓弩而已。
當然,震天雷眾人還是裝備了不少,至少可以在關鍵時刻與韃子同歸於盡。
片刻之後,許明德率領十名夜不收率先行動,眾人猛地衝了出來,每人都裝備了強攻勁弩,此時一陣箭雨射向不遠處的韃子兵,頓時就射倒了四人,其中就有一個馬甲兵!
“殺韃子!”
許明德爆喝一聲,手中一杆長槍寒光閃爍,第一個衝進了樹林之中,一槍就捅死了一個來不及反應的韃子兵。
其餘十個夜不收也趁著清兵猝不及防的機會,快步衝進了樹林,與剩下的六個韃子兵混戰在一起。
“可惡的明人!”
此時那白巴牙喇兵猶如猛虎一般,手中挑刀直接劈死了兩名夜不收將士,隨後便被三名夜不收將士攔了下來,四人混戰在一起,以一敵三的情況下,那白巴牙喇兵竟然不落下風!
此外,另外兩個馬甲回過神來也是越戰越勇,許明德自己對付了一個馬甲,另外兩個夜不收合力對付剩下的那個馬甲。
剩下的四名夜不收將士陷入了苦戰,與剩下的四個韃子步甲展開對攻,雙方互有負傷,一時無法取勝。
就在這時,小東子帶著四名夜不收從側面衝了出來,五人都是使用弓弩的好手,此時站在戰圈之外,對準正在激戰的韃子兵放冷箭。
“啊!”
小東子一箭射死了一個清軍步甲,然後急忙用雙腳踩著強弩,再用雙手上弦、搭箭。
另外四名夜不收也不斷放箭,先後射死了一個兩個步甲。
可是此時的局勢依舊膠著,那個白巴牙喇兵已經殺害了一個夜不收將士,另外兩個夜不收將士也是人人帶傷,被白巴牙喇兵一個人壓制著。
許明德擊殺了自己的對手,可是另外的馬甲也將當面的夜不收將士擊殺,二人此時已經殺紅了眼,隨後便對攻在一起。
剩下的四名夜不收將士在小東子等人的協助下,在犧牲了一名夜不收將士之後,將剩下的兩個步甲斬殺。
“圍上去,一個不留!”
小東子興奮的大吼一聲,帶著四名夜不收也衝了上去,會同另外三人,八個人將那白巴牙喇兵圍了起來。
就在這時,許明德也一槍捅死了那個馬甲兵,然後渾身血汙的走過來,九個人將白巴牙喇兵圍住,殺氣騰騰的看著他。
剛才還氣勢洶洶的白巴牙喇兵,此時也洩了氣,臉上終於出現了恐懼的神色。
“儘量抓活的!”
“這好辦!”
小東子隨即舉起了強弩,對著白巴牙喇兵的左腿就射了一箭。可是讓眾人意外的是,這麼近的距離下,那白巴牙喇兵竟然用挑刀將箭矢擊飛!
“給我放箭!”
小東子氣急,大聲怒吼著。
另外三個夜不收將士也張弓搭箭,同時對準白巴牙喇兵放箭,這麼近的距離,三支箭矢根本無法阻擋,隨後就將其雙腿射穿。
“啊!該死的明狗,我要殺了你們!”
白巴牙喇兵用難聽的滿語大聲叫喊著,許明德等人一擁而上,將其繳械,然後便是一頓暴打,直到將其打得如同死豬一般,倒在地上哼哼遲遲,再也罵不出來才停手。
此番雙方斥候的激戰,十一個韃子兵被斬殺十人,被俘虜一人。
許明德這邊一共十六名夜不收,戰死七人,剩下的九人也是人人帶傷。
“老大,這個東西怎麼辦?”
許明德思索了一下,然後說道:“將這個傢伙扒乾淨,捆在戰馬上立即帶回去!”
隨後眾人抓緊時間忙碌了起來,七名戰死的夜不收遺體全部用繩子捆在戰馬上,那個白巴牙喇兵也是一樣,反正眾人繳獲了十一個韃子兵的戰馬,足足二十三匹之多,戰馬足夠用。
另外還有十顆韃子首級,以及一應盔甲、兵器等繳獲,也一併放在戰馬上,全部帶回去。
“走,回營,這個舌頭要儘快問出訊息來!”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